第106章 章一百零六(2 / 3)

羅遠芳被吹捧的血一股股地往腦門上湧,那一瞬間還真的以為自己是什麼響當當的名角了。他笑著衝底下拱拱手,而後搖搖晃晃走了兩步,指著崔鶯鶯兩人道,“唱戲,便就好好唱戲,你連個詞兒都記不住,唱你娘的狗屁!這次爺高興,便就算了,再有下次,我告了我老子,打斷你們倆的腿!”

演崔鶯鶯的那個畢竟是個女兒家,被這麼一罵,險些哭出來。

台底下有人看不過去,開口勸道,“羅老爺,寒地凍的,誰都不容易,不就是錯了個詞嗎,算了算了。”

緊接著,便就有另一人站出來嗬斥,“你可懂得什麼,羅老爺本就是這樣吹毛求疵,細致入微的人,若不然怎麼才能將書讀得那樣好,還中了舉人!那可是舉人老爺,以後要做大官的!”

話音落,又有好幾個人站起來,叭叭叭了好一通,意思都差不多,羅遠芳這裏好那裏好,活該就是當狀元的命。

薛延站在一邊,看著他找來的那群人舌燦蓮花將羅遠芳誇得飄飄然,似乎來一陣風就要飛上了。

他摸了摸下唇,衝著站在另一端的男子微微點頭,那人領會,氣沉丹田,忽而吼了句,“哪兒來的那麼些馬屁精,怕不都是這個不學無術的東西給花錢買來的?你們一個個是聾了還是瞎了,台上那人什麼樣子,你們就真的不知道嗎,每日插科打諢,喝酒唱戲,不準連三字經都背不下來,還中了舉人,我呸!”

這一通罵下來,整條街都安靜了。

周諶微不可查地皺皺眉,往前走了步,想要聽得更清楚。邱時進眼前一黑,險些暈過去。

薛延將周諶的神情盡收眼底,心中更有了些打算。

而台上,羅遠芳已經擼起袖子與台下那人吵了起來。他打架不會,但吵架卻厲害得很,而且葷素不忌,什麼渾話都敢往外罵,連“我要趕著我家的牛去日你家的祖宗”這樣的話都出來了,聽得底下的姑娘家臉一陣一陣地紅。

周諶的臉色更難看,舉人代表著的幾乎是讀書人的頂峰,是朝廷的麵子,若是舉人犯錯,可以褫奪名號。

邱時進覺得他快要死了。

而那邊的吵架仍在繼續,兩人你一句我一句,話趕著話往外,到了最後都不過腦子了。

到了最後,男子,“你瞧你那粗鄙的樣子,怎麼就中了解元呢?買來的吧,有那麼幾個臭錢!”

羅遠芳吼著,“我老子有錢有權,怎麼了,我不僅能買到舉人,以後還能買來狀元,到時候就將你全家抽筋剝骨,扔到油鍋裏炸到酥脆八分熟後給我家的狗窩墊牆角!”

台下本隻是看熱鬧,但聽著了這話,一片嘩然。

薛延微微彎唇,果不其然,下一瞬便就聽見周諶的怒斥,“來人,把那個妄徒給我綁起來!”

第107章接下來幾日周諶雷厲風行,一紙急奏發往朝廷,而後便派人押解羅遠芳進京,交給大理寺查辦。

邱時進欲哭無淚,但是又沒有別的辦法,隻得打落了牙齒往肚子裏咽,一夜之間愁白了頭發。

五日之後,眼看著這事已近塵埃落定,薛延終於向周諶遞交了名帖,登門拜訪。自從周諶到寧安以來,每日來拜訪的人均有許多,且邱時進還在轉圈圈籌劃著該怎麼將他的寶貝兒子救出來,並沒把這事放在心上。

為了不惹人嫌疑,薛延備了禮品,隻身前往。

周諶是個記得恩情的,未忘記過往日薛家待他的好,八年未曾聯絡過,現再見到薛延,他麵色潮紅,竟還有些激動,拉著薛延的手道,“我真是未想過,有生之年還能再見到你,而你現在也有了出息,不似原來那個毛頭子了,真是萬幸。若你祖父泉下有知,定也會極為高興的!”

薛延,“我也沒想過還能遇見表舅舅,當初我還時,祖父便道您英姿不凡,以後定是人中龍鳳,現在看來,祖父所言半點不假,果真是如此的!”

周諶朗聲笑道,“好外甥,快請坐!”

人精遇人精,話自然是你好我好,能讓大家都舒坦的。二人見麵寒暄半晌,其中七分真情三分假意,茶涼了又添過一次水,終於進到正題。

薛延將羅遠芳之事言簡意賅了遍,隻隱去了自己在其中的作用。

周諶聽後極為震驚,皺眉問道,“那舉子竟是邱知府在外的私生子?可有證據?”

薛延搖頭道,“並無。但這並不是什麼秘密,留下的蛛絲馬跡頗多,若真的想查的話,定是可以找的到的。”

周諶頓了頓,擺手,“太難了。先不時間久遠,以往與此事有關的人證物證都毀的差不多,隻談論搜證的難度,便就是登一般。邱時進是寧安的知府,手中權力可以是翻雲覆雨,就算刑部與大理寺派人前往,他要是拒不配合,或者從中作梗,那誰也拿這事沒有辦法。”

薛延心中急躁,脫口而出道,“就連皇上也沒辦法嗎?”

周諶笑著看了他一眼,“到底年紀,還是沉不住氣。”

他抿了口茶,緩緩道,“這事發生的時機不好,現在陛下每日忙得不知朝夕,頂多過問幾句,並不會親自操辦。你知曉前幾個月頒布詔令,要征收賦稅嗎?”

薛延點頭,“知曉。”

周諶,“這是因著東瀛從海路偷襲,國庫籌集糧草,預備來年攻打東瀛。科舉舞弊自是大事,但國家安危更是,再者,羅遠芳隻是寧北一個的解元,不值如此費心,陛下隻會將此事交給手下重臣。可邱時進與左相是故交好友,羅遠芳觸犯律法,死罪難逃,但隻要將他拉出去,哢嚓一刀祭了,剩下之事查與不查,隻是左相一句話而已。你覺著,邱時進是會為了兒子舍出命去,還是為了自己的榮華富貴犧牲一個兒子?”

薛延手指捏著杯柄,指尖泛白,沉默好一會,終於輕輕問了句,“所以,便就隻能這樣了嗎?”

周諶無奈道,“薛延,朝堂之中的水,遠比你想象的要深得多。”

不知過了多久,門簾被掀開,冷風颼颼吹進來,有下人端了熱茶過來替換,薛延閉了閉酸澀的眼睛,這才緩過神。周諶也不想再於這個問題上與他多談,笑吟吟聊起了家事,“若我沒記錯的話,過了年,你便就二十一了。”

薛延應著,“難為舅舅牽掛。”

周諶“噢”了聲,又道,“這個年紀,合該娶妻生子了。”

想起這個,薛延笑中多了幾分真誠,“我也有的。”

多年未見,周諶對薛延的印象還停留在八年前,薛延還是京裏數一數二的尊貴少爺,呼風喚雨,妻子也該是達官顯貴之家的。聞言,不假思索便問了句,“娶了哪家的姑娘?”

話剛出口,他便就知曉自己錯了,但又無法收回,一時尷尬。

薛延笑了笑,垂眸道,“我喜歡的姑娘。”

周諶一愣,隨後也撫掌笑道,“喜歡便好,喜歡便好。這次是沒機會了,以後你們可定要到京城來玩一玩,住到舅舅家裏,也好讓舅舅見一見,能讓當年的混世魔王薛延出喜歡二字的,該是何等模樣的麗質佳人。”

薛延頷首道,“定會的。若無意外的話,我打算明年便帶阿梨回一趟京城,也好祭拜祖父爹娘。”

周諶,“你現在已經可以獨當一麵了,他們的在之靈也會安心的。”

又幾句家常,薛延起身告辭。

年前一夜,周諶離開寧安返回京城,同時也帶來了個好消息。羅遠芳罪名認定,連同收受賄賂的主考官歐陽歧一同問斬,辦案速度之快史上罕見。但邱時進仍舊好好地做著知府,半點未受牽連。

年節轉眼過去,春闈在二月,要前往京城,約需二十日行程。為了避免匆忙應考,阮言初定於正月十六啟程,到時還能在考場附近租個房子,再溫習一段時間。

上元節那日,阿梨與馮氏一起前往雲水寺,想著拜一拜文殊菩薩,再求一個平安符。

臨走前,薛延正帶著來寶在廚房給魚去鱗,碩大一條大黑魚,刮起來就像是下雪一樣,來寶不嫌腥也不嫌血,捂著眼睛在魚鱗裏頭跑來跑去,嗚嗚地叫。薛延也不管,隻顧著做自己手裏的活兒,時不時吼一句“心點別摔著!”

有些事,爹爹能帶著兒子玩得風生水起,但落在了娘親和奶奶的眼裏,就是要生氣的了。

馮氏一向縱容來寶,但這次也發了火,拽著他袖子過來在屁股上打了兩下,又瞪了薛延一眼,這才碎碎念著帶來寶回屋子換衣裳。

阿梨也不怎麼高興,抿唇與薛延道,“待會我與阿嬤去寺裏,你弄髒的地要自己掃,衣裳也得自己洗,不能次次闖禍都要我們給你們收拾爛攤子。”

薛延放下手裏的刀,低笑著去拽她的手,哄著,“別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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