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薛延的腳步聲消失了,韋翠娘才終於捺下竄到嗓子眼的怒火,她仰頭飲盡一杯茶,偏頭悄悄了句“呸”。
阿梨笑盈盈看著她,解釋道,“薛延平時不這樣的,我待會和他好好,你不要氣。”
阿梨今日難得帶了耳墜子,一顆翠玉,不算名貴,但精致好看,襯的她更加俏麗靈動,一張臉瑩白白。
韋翠娘晃了下神,這才反應過來薛延的話,她心忽的抽了下,輕聲問,“阿梨,你耳朵怎麼了?”
阿梨仍舊笑著,眼裏有一閃而過的黯淡,“我聽不見。”頓了頓,她又道,“不過沒關係,你慢慢和我,我大多數時候能看得懂的。”
韋翠娘怔愣,她意識到阿梨的耳朵有問題,卻沒想到這麼嚴重。她手指捏了捏袖子,緩聲道,“我竟沒瞧出來。”
阿梨,“是呢,我也常和薛延,看我適應得多好,人家都不知道我患了這樣病。”
她言笑晏晏,沒什麼傷心表情,但韋翠娘隻覺得心酸,她抿抿唇,上前拉了拉阿梨的手,默不作聲。
阿梨也捏了捏她的手指,溫聲道,“不要總我的事情了,韋姑娘,你是怎麼了?若是方便的話就和我講講,不定我還能幫到你。”
韋翠娘,“不要總是姑娘姑娘那樣叫,生分,你喚我翠娘。”
阿梨順從應了句,“翠娘。”
韋翠娘笑了下,捏了捏她臉頰,聲道,“真乖。”
緩了緩,她道,“我爹知道了我新婚夜和劉家鬧翻跑回來的事情了,我們吵了一場,我氣不過,就摔門出來了。”
阿梨咬咬唇,“韋掌櫃不願你和離?”
“那倒沒有。”韋翠娘一手托著腮,另一手敲打著桌麵,“他生氣我不經他允許,自己跑回來。寧安離這裏要四五的路程,我那兩個丫鬟又都是不懂武的,還要我照顧。我爹我不懂事,不顧自己安危,一時氣盛,若是個男兒也就罷了,姑娘家這樣做,實在是太危險,還我這是要了他的老命。”
阿梨訝然,“韋掌櫃的也不錯,你們是怎麼才吵起來的?”
“怪我。”韋翠娘細眉微蹙,“我頂撞了他,我明明不願嫁,是他看中了劉家書香門第,非要將我嫁過去的,如今出了這樣事,怎麼能怪我。我爹自責又惱火,差點動手,我也壓不下心裏的火,你一句我一句,最後就不可收拾了。”
到這,韋翠娘歎了口氣,“這還是我們第一次動這樣大的氣,以往也拌過嘴,但過一會吃頓飯也就好了,這一次,我都不知該怎麼收場。”
阿梨輕輕,“韋掌櫃也是為了你好。”
韋翠娘點頭,“我知道。其實,出了門我就後悔了,但是……”
阿梨,“到底也還是事,你便就回去與韋掌櫃一,解開了便就好了,他不會怪你。”
韋翠娘當即搖頭,“不行。我爹看著麵善,但其實內裏倔得很,這次的事,若是我不與他道歉軟話,他也絕不會與我服軟的。”她揉了揉額角,有些煩躁,“我拉不下那個臉。”
阿梨笑,“那你便就給韋掌櫃送些東西,最好是他喜歡的,你親手做的,心意到了,不用明也成。”
“這個成。”韋翠娘有一瞬的喜色,轉而又擰眉,“但我也不會做什麼啊。”
她是真的不會,一般姑娘家時學的那些,韋翠娘幾乎都沒碰過。她母親早逝,自幼由父親拉扯大,以前是和韋家窮,韋掌櫃就帶著她到處挑著擔子賣東西,韋翠娘**歲時候就能伶牙俐齒與大人吵架,加上還學過武,吵不過動起手來,她也不會落太大下風。
後來韋掌櫃開了宴春樓,日子終於好起來,韋翠娘便就忙著照看生意,更加沒了時間去學那些廚藝女工之物。
現在想想,她除了跑生意和算賬,還真沒什麼能拿得出手的東西。
阿梨略微思忖,去炕邊櫃裏拿了針線笸籮出來,,“要不就繡個帕子罷,紋樣簡單些,也不難。”
韋翠娘擺擺手,麵色為難,“我不會。”
阿梨笑著,“我教你。”
韋翠娘看她一眼,眼裏有了些喜色,她在笸籮裏挑挑揀揀,然後從針板上拔了根針下來,捏著道,“行!”
阿梨,“你稍等等,我去找阿嬤要些好看的碎布來。”
韋翠娘笑眯眯地好,又拉了拉阿梨的手,悄聲道,“好阿梨,姐姐明日請你吃好吃的。”
韋掌櫃經商之人,沒讀過多少書,但是就愛和文人交朋友,自己愛好也雅致,尤其喜歡竹子,韋翠娘想著要投其所好,便也打算繡竹子。阿梨是個好老師,她耐心足,溫柔細致,一點點給韋翠娘講解針法,做錯了也不生氣,韋翠娘也認真地想學,但這種東西著容易做著難,她嚐試幾次,都歪歪扭扭弄得一團糟。
眼看著都要黑了,她手腕酸疼,終於弄出個看著像模像樣的帕子。
屋裏光線暗,韋翠娘拎著布料衣角離遠了看,好像還挺好看,她甩甩手,有些高興,“就這個罷!”
本就不是什麼耐得住性子的人,今日老老實實在這裏坐了一已是極限,再待下去,怕是要和針線同歸於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