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梨去點了盞蠟燭端回來,照亮了那塊紺藍色的帕子,韋翠娘再一定睛,“嘶”了聲,“怎麼又歪了。”
她不敢相信,再仔細瞧瞧,雖比以前強了不少,但還是歪的,竹子彎的像條蛇。
韋翠娘頹喪靠在椅背上,將手裏帕子揉成一團,擲在了地上,低聲道,“果真不是這塊料。”
阿梨蹲下身將布料撿起來,抖了抖上麵灰塵,對著光瞧瞧,偏頭看她,“怎麼不高興了,這不是挺好的。”
韋翠娘心翼翼問,“真的?”
阿梨正色道,“真的很好了。”她坐下來穿了根針,用了顏色稍淺一些的青線,飛快給竹子添了幾片葉子,阿梨動作快,沒過多一會,便就成了形。她咬斷線頭,將帕子拿給韋翠娘看,笑道,“你瞧,是不是又好了很多?”
韋翠娘神色一喜,“唉?好像真的沒那麼彎了。”
阿梨眉眼彎彎,“醜不醜其實沒關係的,韋掌櫃不會在意這樣,隻要是你用心做的,他便就會很高興了。”
韋翠娘眼睛亮晶晶的,點點頭。
兩人正著話,外頭忽然踢踢踏踏傳來一陣腳步,門隨後被推開,薛延進屋,正瞧見端坐著的韋翠娘,他眉梢猛地一蹦,脫口而出,“你怎麼還沒走?”
韋翠娘咬牙切齒,“關你屁事。”
薛延嗤笑一聲,繞過她將阿梨拉到身邊,從袖中拿出一張卷紙遞給她,笑眼道,“順子給你的。”
阿梨驚喜,她展開看,竟是工工整整抄的一段洛神賦,雖然字有些醜,筆畫也不太對,但看得出是真正用了心的。
她拉著薛延袖子,歡喜問,“順子怎麼認這麼多字了?”
薛延,“他一個字都不認識,是對著書一筆一筆描下來的,給胡安和看的時候,他驚訝得不行。”
韋翠娘記得胡安和這個名字,也來了興趣,探過頭去看。
薛延煩死這女人了,找著任何機會都想擠兌她,他把手一縮,涼涼道,“看什麼看,你認識嗎?”
韋翠娘被氣得翻了個白眼,她挽了挽袖子,指著薛延道,“你給我等著!”
薛延不理會,攬著阿梨的腰往外走,歪頭親親她眼睛,笑著道,“咱們吃飯去。”
晚飯是阿梨做的,韋翠娘是第一次來家裏,不能怠慢,她燒了道四喜丸子,又做了蒜香排骨和甜玉米粒兒。
飯桌上,韋翠娘連連讚歎,“阿梨的手怎麼這麼巧,這手藝比宴春樓的廚子要強太多,若是開個酒樓,定要把別家都比下去。”
阿梨給她舀了勺玉米粒,笑道,“正有這個打算呢,隻是錢還不夠,要再攢攢。”
韋翠娘“唔”了聲,“錢啊。”
這個話題到底是有些敏感,阿梨沒再多,笑了笑,起另一件事,馮氏也不時插兩句嘴,一頓飯,三個女人相談甚歡。薛延早早下桌,抱著阿黃回屋子裏,一個人啃著昨剩下的兩個鹵鴨掌。
吃過飯,酉時已經過了,黑得透透,馮氏有些不放心,想要送她回去,被韋翠娘拒絕,她,“阿嬤你就放心罷,在隴縣,我還真不怕有誰敢對我有非分之想,或者想要搶我的錢。”
馮氏樂起來,拍拍她的肩道,“路上心。”
韋翠娘應了聲,她轉身,戳戳阿梨的臉,,“太瘦了,得多吃點。”
外頭光線昏暗,阿梨也沒看清她什麼,懵懂眨眨眼。
韋翠娘笑,忍不住又了句,“真的好乖。”白瞎嫁給薛延了。
馮氏在場,後半句隻能憋在心裏。
夜風帶著涼,吹得韋翠娘一身紅裙飄飄蕩蕩,她抹了把鬢邊的頭發,與馮氏揮揮手道,“阿嬤,我先走了,你們回去吧,我明日再來。”
馮氏應著,往前幾步將她送走,等韋翠娘身影在月光下消失不見,她才又想起來,“明日再來”是什麼意思?
第二日氣晴好,難得暖和,早飯煮了粥,煎了個雞蛋餅,還有趙大娘前段時間送來的半壇子紅腐乳。
胡安和勤快得像隻蜜蜂,起了個大早過來蹭飯。
他兩臂交叉放在肚子前,右手揣進左袖裏,左手揣進右袖裏,舍不得拿出來,就用肩膀撞門,“阿嬤,薛延?是我,胡啊。”他吸吸鼻子,“胡還沒吃飯呢,開開門呐!”
過一會,馮氏拿著筷子走出來,笑道,“來得還挺準。”
胡安和嘿嘿一樂,“能不準嗎,掐著飯點來的。”
馮氏拉開門,輕輕拍了下他後腦勺,道,“碗筷自己取。”
胡安和揚聲應和,“好勒。”他搓搓耳朵,跑著往廚房去,但沒走兩步,又聽見馮氏道,“翠娘?怎麼來得這樣早。”
胡安和下意識回頭,對上了韋翠娘妝容精致的一張臉,愣在當場。
她沒看見哆哆嗦嗦站在院裏的胡安和,隻是笑著朝馮氏揚了揚手裏的兩張銀票,“阿嬤,我來和你們談談以後酒樓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