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章三十二(1 / 3)

兩月前阿梨病時,胡安和出手相救,這個恩薛延一直記在心裏,到家後便就籌算著要去登門拜訪。為了顯示誠意,他還特意翻箱底尋出了件半新的寶藍色褂子,緞麵的,衣擺和袖口處還繡了茂茂蔥蔥的兩簇竹,整件衣裳都散著股風流倜儻的味兒。

薛延穿上後對著鏡子來回轉悠了半,竟沒認出那是自己。

現在生活與那時相比差地別,不止心性磨煉,連氣質都有了變化。衣裳是好衣裳,但適合的是當初年少肆意鮮衣怒馬的薛延,而不是如今已有了男子穩重氣的他。

薛延摸著那柔滑的衣料,怎麼都覺得不舒服,可家裏又沒有別的像樣衣裳,也隻能這麼去。

上回半夜裏去拿麻袋套過胡安和一頓,這一次薛延走的輕車熟路,府衙是辦案的地方,自然不能做會客之所,他去的是胡家的後門。路過永安街的時候,他記起胡安和喜歡寫字畫畫,拐到一家店裏買了套文房四寶。

到了門口的時候,不過辰時。

想當初胡家在京城也算得上是有臉有麵,胡魁文曾任過光祿寺少卿一職,不大不是個正五品。胡安和幼時也是個人才,讀書讀得好,十三歲就考中了秀才,他是胡家獨子,又一派斯文俊秀樣子,性子和善,出口成章,在京城貴女圈子裏還算是個搶手貨。人家都胡安和以後定能成器,不準能做個大官兒,比他爹還能強上許多。

胡安和十四歲那年,戶部江主事家的女兒看上了他,兩家父母一相看,覺得兩個孩子挺搭對兒,一拍板就定了親。

在薛延的印象裏,他隱約覺得,那似乎是胡安和的人生巔峰。

然而好景不長。胡魁文這個人本來就是個愛財的性子,親家又掌管著國家稅收,若是沒有盼頭的時候,胡魁文還能安安分分,但現在這錢都送到鼻子底下了,他要是不收,那就不是胡魁文了。這麼一來二去的,胡魁文和江主事就一拍兩合,犯了幾次原則錯誤。

但不巧遇上老皇帝賓,新帝登基,新皇上任三把火,重查貪汙漏稅,胡魁文就倒黴的成了那隻被祭的羊。不過還好,他膽子沒多大,涉及錢財不過幾百兩而已,還用不上砍頭抄家。

若這事放在別人身上,朝臣之間互相求個情,再把虧了的銀子補一補,皇帝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也就過去了。但胡魁文這個人實在太吝嗇,朝堂裏沒多少人喜歡他,連個為他話的人都沒有,皇帝動怒,直接將他貶了官,發配到了不知道哪個地方。江主事就不一樣了,他嘴甜,又舍得送禮,最後胡家被趕出京城,而他全身而退,毫發無傷。

但是江主事還算是個有良心的人,他沒有再雪上加霜地與胡家退親,胡安和乘著馬車離京的時候,江家的女兒江玉蓉還來送了幾裏路,淚灑長街,成了段佳話。

薛延對胡安和不算多了解,這些道消息,都是和一群紈絝公子哥酒足飯飽後閑聊時得知的。

他當時望著長安街上靡靡夜景,笑著道了句“有趣”。

可沒想到,胡家落魄離京後不過兩個月,薛家便就也塌了。

現在,薛延站在府衙後院的門口,看著那灰撲撲的大門,恍然覺得心裏挺不是滋味。

“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語淚先流。”

這句詞以往聽起時覺得矯情,待真的懂了,又實在太戳心。

他整了整自己的衣角,抬手敲門。

沒過多會,門吱呀開啟,夾縫裏探出個腦袋,滿臉的不耐煩,問,“你找誰?”

薛延客客氣氣的,“我找胡公子。”

聞言,那廝挺直了腰,他打量了薛延一番,又盯了會他那件在晨曦下流著光的袍子,恭恭敬敬把門敞得大開,道,“請您到門廳稍坐片刻,我去通報。”

薛延頷首。他低頭看了眼自己衣擺上的那叢修竹,暗暗感歎了句,果真是有錢能使鬼推磨。

廝回來的很快,這次就更有禮了,彎腰伸手了個“請”字,又道,“我給您帶路。”

其實也沒幾步路。

這後院一眼就能從南牆瞧到北牆,的很,繞過一堵鏤空的石牆便就到了胡安和的院子,薛延抬頭一看,四方匾額上端端正正寫了三個字——雅清居。倒是很符合他那個做作的性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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