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章二十五(1 / 2)

到了寧安是在第四日早上,剛蒙蒙亮。駕車的馬年紀大了,受不了這樣的長途跋涉,幾乎剛到城門口便就兩腿一軟跪了下去。車廂猛烈晃動兩下,阿梨被嚇了一跳,但被薛延抱在懷裏,倒是沒什麼大礙。

晨露未散,還有些涼,薛延將阿梨的衣領整好,牽著她下車。

車夫皺著眉打量那匹氣喘籲籲的馬,搖頭道,“這馬許是完了,不歇上幾日再走不動的。薛公子,接下來路程我怕是送不了您二位了,您們多保重吧。”

薛延早已預料到,他神色平靜,道了句,“麻煩了,幫我與胡公子一聲,待我回去,必登門致謝。”

車夫應了聲,薛延瞧瞧色,也不再逗留,牽著阿梨往城裏走。

這幾接連奔波,白日趕路,隻晚上時候才得以找個客棧稍作休息,薛延擔憂阿梨,一眼都不敢離開,吃飯隻是匆匆扒幾口,洗澡更是抽不出空來。他平素也是幹幹淨淨的,現在卻衣裳褶皺,滿臉胡茬,落魄的不像他。

城門已開,進城路上擁擠著挑了擔子趕早集的農戶,有的提著自家種的菜,有的是做好的包子饅頭,甚有的提了兩隻活雞。一路上嘈雜喧嚷,烏煙瘴氣。

薛延本想背著阿梨走,被她搖頭拒絕,他無奈,隻能將阿梨圈在懷裏,用衣裳圍住她,慢慢往前挪。

中間路過一家餛飩鋪子,薛延買了碗,阿梨胃口仍是不好,戳了幾個便就吃不下,薛延哄著她多喝半碗湯,而後幾下把剩下的餛飩扒進嘴裏。吃過飯,又坐了會給阿梨歇腳,才招手要店家結賬。

整頓飯裏,他一直擰著眉,隻有在麵對阿梨的時候才會稍鬆一些。以往時候薛延也不多愛笑,但卻沒有像今這樣過,從眼神裏就可以讀出他的焦躁不安。

阿梨見他麵色不好,咬咬唇,輕聲問,“薛延,你是不是哪裏不舒服?”

聞言,薛延愣一下,他意識到自己緊繃的情緒影響到阿梨,刻意放鬆下來,展了展肩膀,又咧出個笑,拉過她的手在手心上寫,“你瞧我不是挺好?”

從阿梨生病開始,他們便就一直都是這樣交流的,最開始時有些困難,後來便就好許多。

這麼一筆一劃地寫,雖然慢了些,卻會讓人覺得心安。好似時間也慢了下來,在等著他們。

阿梨讀出薛延的意思,鼓鼓嘴,也笑了。

看著她眉眼彎彎樣子,薛延忽然覺得放鬆許多,他攬過阿梨的肩,用手指輕輕捏了捏,道,“走罷。”

他知道阿梨聽不見,但還是忍不住與她話。許是因為他心中還僥幸存著一些期冀,阿梨隻是一時的失聰,不準下一瞬就又會聽得見,會高高興興拉著他的手,“薛延,我們回家。”

薛延想,如果真的有那麼一刻的話,他願意用十年壽命來換。

回春堂就在前麵拐角,晨光熹微,夥計正踮了腳卸掉擋著窗戶的板子。屋簷下木匾漆字,流轉著點點的光。

薛延看著那扇門,忽然卻步。

阿梨有些累了,歪頭靠在他臂上,問,“怎麼了?”

薛延壓下心中繁亂的思緒,捏捏她指肚,兩人一起走進去。

醫館才開張,還沒打掃,陽光下煙塵跳躍。一個白頭發的老大夫正坐在診台邊慢悠悠喝茶,見有人來,慢條斯理撩了下眼皮,問,“怎麼了?”

薛延扶著阿梨心翼翼地坐下,話很客氣,“她前幾發過燒,耳朵聽不見了,聽有人回春堂擅醫這個,來瞧瞧。”

老大夫上下打量薛延一番,見他衣衫不整、不修邊幅樣子,眼神頓了下。他把茶杯撂到一邊,問,語氣漫不經心,“這你什麼人?”

薛延手扶在阿梨肩上,垂眼看著她,低聲道,“我家娘子。”

他第一次這樣稱呼她,卻覺得分外熟稔自然,好像本就該是如此的。

大夫“噢”了聲,沒再多什麼,探手把脈。薛延盯著他神情,見他眉越鎖越緊,心也跟著一點點揪起來,過了好半晌,大夫終於把手鬆開,往椅背上一靠,道,“治不了,別治了。”

薛延呼吸一滯,他喉結動動,近乎哀求,“大夫,您再給看看罷,我們不怕花錢的,多少銀子都行,隻要我妻子能好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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