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延這一走,又是許久也沒回來。
馮氏在快晚飯時候進家門,喜色滿溢,還帶回了一油紙包的糖球,興衝衝塞到阿梨口裏一顆,笑道,“沒成想那陳家姑娘竟那樣大方,足給了一錢銀子,我剛才去了趟縣裏轉轉,買些零嘴兒來,也給你解解饞。”
芝麻糖球,甜裏帶香,幾乎入口即化,軟糯的不行,阿梨眉眼彎彎,從包裏再捏出一顆,喂給馮氏。馮氏笑著吃下,而後往屋裏方向看看,問,“薛延又不在家?”
聞言,阿梨身子一僵,緩緩搖了搖頭。
馮氏看她神色,一瞬就明白過來,沉聲道,“又和那些人出去鬼混了?”
阿梨沒話。她心裏隱約覺得,薛延這次出去,並不是和以往一樣的原因,侯才良邀約時,他眼裏分明是閃過一絲抗拒和厭惡的,她甚至覺得,若不是迫不得已,薛延不會去。
馮氏歎口氣,張張口,又不知該些什麼,隻得擺擺手道,“罷了,吃飯吧。”
這一餐飯食不知味,二人都沒動幾口,草草收拾了,便就各自回了屋子。今日氣晴好,夜幕已至,邊竟還閃著幾顆星星。隴縣已經有幾分春意了,夜風也融融起來,阿梨翻來覆去躺在炕上,竟覺熱得很,索性披件外襖起身,到窗邊坐著。
院裏靜悄悄的,她把窗子打開,風迎麵撲在臉上,立時便就清爽許多。
薛延回來時候,阿梨正撐著頰靠著窗框,一點一點地打著瞌睡。薛延又是醉醺醺樣子,隻比昨日好了一點,他本是往著炕邊去的,剛要往後躺下,就瞧見那邊阿梨影子。
她比最初來時豐潤了些,下巴沒那麼尖了,帶些肉兒更覺好看,月白褻衣外罩一件煙青襖,長發柔順鋪在背上,月光襯映下,不施粉黛也白皙的驚人。
自幼生在京城勳貴世家,薛延什麼樣子的美人沒見過,但阿梨與那些都不同,她五官也沒多驚豔,可畫在一張臉上,就是舒服得讓人移不開眼。輕輕柔柔的樣子,連發絲裏都溢著恬淡的女兒香。
薛延呆立了半晌,不知是不是酒精作祟,腦裏嗡嗡作響。他鬼使神差走過去,駐足又瞧她一會,最後竟掐著阿梨的腰將她抱起來,放到炕上,還不忘扯角被子蓋給她。那一身熏人酒氣讓阿梨驚醒,睜眼時薛延正從炕角往上爬,襪子脫一隻剩一隻,腰帶扯得足有二尺長,要多邋遢有多邋遢。
她坐起身,輕聲喚了句,“薛延?”
那邊撲通一下仰倒,鼻裏“昂”了一聲。
聽著聲音阿梨便就知道,這人又醉鬼模樣回家了,她抹把困倦眼睛,掀了被子便要下地,道,“我給你做些粥去。”
薛延眼疾手快扯住她袖子,道,“別弄,我吃過了,不餓。”
阿梨回身,看他神情沒昨晚那樣難受,心放下些,又探身過去,用手摸摸他胃脘位置,問,“痛不痛?”
一問一答,薛延乖的像個孩子,他,“不痛。”
阿梨笑了,給他掖了被角,又,“我早給你煮了些蜂蜜水,你喝點罷,祛祛胃裏酒氣。”
薛延這次終於鬆了手,在炕上躺了會,等阿梨端著杯子回來,又坐起來,乖乖飲下。
“好了。”阿梨傾身幫著他解了外衣疊放在一邊,又脫下襪子,柔聲道,“睡罷。”
薛延迷迷瞪瞪的,恍惚間覺得阿梨話像是唱歌一樣,他架不住困意,不知不覺睡過去。失去意識的最後一瞬,他聽見阿梨似是和他,“以後別再這樣晚回家了,也少喝些酒罷。”
他答,“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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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早,一家人終於齊整坐在桌邊,一起吃了餐飯。
再見到薛延,他又是副清醒正常樣子,馮氏顯得十分歡喜。思及薛延昨日沒好好吃什麼東西,又有胃病,阿梨煮了稀粥,又將趙大娘送的豆瓣醬挖些出來炒了,配著醃花生一起吃。雖然簡簡單單,但極為下飯,薛延餓得很了,一連吃了兩碗多。
院裏雞鴨吵鬧,廚房飯菜飄香,倒是難得有些家常氣氛。
馮氏免不了又囉嗦許多,但她不好對薛延直什麼,隻旁敲側擊,好在薛延今日脾氣極好,間或點頭應一聲,半點臉子都沒撂。馮氏便就更高興,連知曉昨日薛延與侯才良出去的陰霾都散了不少,臉上一直掛著笑。
吃罷飯,薛延收拾了東西去書院,阿梨擦擦手,出門去送。二人一前一後離了半步距離,走得安靜,眼瞧著要到門口,薛延忽然停住,阿梨反應不及,差些撞在他背上,被薛延抓著胳膊扶穩。他身量高,阿梨瞧他,要仰著頭看。
薛延手仍在她臂上,捏了捏,皺眉道,“太瘦了。”
以前和薛延親近,是他醉時,今日第一次離神誌清醒的他這樣近,阿梨兩手交疊放在腹前,唇張著不出話。她微揚著臉兒,頰邊躍上一絲紅,羞怯怯女兒情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