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大娘得痛快,待講完了才瞧見阿梨變樣臉色,拍了下腿道,“你瞧我,光顧著罵,是嚇著你了?”
阿梨搖搖頭,“沒有。”
趙大娘歎氣道,“你若是有空,便好好去勸勸薛延,讓他莫要再與那些人混在一起了,得不著什麼好的。”她起身拍拍衣角褶皺,“也待了好晌了,家裏孫兒還等著我,我便就先走了。”
阿梨把帕子放回笸籮,也站起來道,“嬸子,我送送你。”
趙大娘揮手,“幾步路而已,送個甚麼,你回去做活去罷。”
送走趙大娘,阿梨又坐回矮凳上,但看著那幅帕子許久,一針都沒有心情落下去。她心裏罕見煩亂,如充斥一團亂麻,憋得胸悶,過了好半晌,阿梨終是放下針線,起身到屋裏去。
而掀開門簾,卻見著薛延正慢慢吞吞坐起來,眼睛隻睜開窄窄一條縫,張望著不知在找什麼。
阿梨不知他醒了多久,剛才和趙大娘的對話他又聽見多少。
她舌尖微動,隻到底是沒能出別的話,改口問道,“醒了?阿嬤去給人家做衣裳了,剛才隔壁趙大娘過來,給咱們送了半斤的豆瓣醬。”
阿梨回頭望了望色,道,“已經巳時了,不若起來罷,就算是頭痛,也好歹吃餐飯再睡。”
薛延擰眉,含糊不清不知答了句什麼,呆坐一會,扯了被子又躺下去。
阿梨呆愣立在一旁,彎身看看他麵色,像是真睡了,剛才那一坐隻是晃了神。她又站了會,心中思緒萬千,但終是沒有再吵他,隻又掖了掖被子,轉身出去了。
她關門聲音很輕,哢噠一聲,薛延半夢半醒,翻了個身。
在他的意識裏,昨夜過得糊裏糊塗,腦中畫麵支離破碎,勉強拚湊起來,大約就是他在外麵吃酒吃到人家打烊,飄飄忽忽走回來,肚腹裏難受得想隨便找棵樹大吐一場。正快要堅持不住時候,卻見著了隻披了一件襖子跑出來的阿梨,當時薛延的最後一個念頭是,“到家了?”
再然後,他便就沒什麼印象了,腦中一片雲霧狀團起來的畫麵,僅剩的記憶就是阿梨溫柔的觸碰,還有她袖口那段似有若無的香。那味道甜而淡,催人入眠,安人心脾。
剛才他本是醒了的,頭痛欲裂,本想下去倒杯水喝,但又聞見她身上香氣,便就安心睡了。
這一覺不知過了多久。
再睜眼,太陽已經幽幽爬到最頂空,薛延雙眼放空一瞬,似是不敢信自己竟在被裏賴到現在。他抓兩把頭發徹底清醒過來,又伸手去撈了衣裳褲子穿好,跳到地上第一句就是喚阿梨名字,但喊了兩聲,沒有應答。薛延納悶推開門,卻正和欲要進屋的侯才良撞了個滿懷。
他定住,抬眼望去,院子裏擠滿了人,都是以往和他鬼混的那些地痞流氓。
而阿梨擔憂站在廚房門口,手抓著門沿,望著他的眼裏滿是不安。
侯才良是個清瘦樣子,為裝出副正經模樣,還拿了把桃花折扇。他扇兩下,又攏起來,拿著扇柄衝著薛延肩膀點了點,笑道,“四兒,一日不見,怎麼看起來憔悴許多啊。”他頓了頓,又道,“可是昨日和付六兒打了架,傷筋動骨了?那事我已聽,是六子做的不對,這不,我就過來與你倆主持公道了。”
侯才良往後退一步,展臂衝著門口道,“酒宴都定好了,咱們桌上再講別的,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