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著麵前上一次故意指路、讓自己前往皇後寢宮的宮女,秦楚笑了笑,道,“帶路。”

宮女似是早就忘記了當日的事,對著秦楚微微一笑,伸手,做了一個請的動作,“楚神醫,請。”

太後寢宮。

秦楚在宮女的帶領下,緩步步入,對著太後拱了拱手,“蕭太後!”

“楚神醫,請坐!”

蕭太後和藹可親的對著秦楚說道,繼而示意宮女出去。

宮女端了一杯茶,雙手呈到秦楚的手中,躬身,恭敬的退了出去。

一時間,偌大的殿內,隻剩下下位的秦楚,和首位上風韻猶存的蕭太後兩個人。

蕭太後望著秦楚,當日的一切,隻當不知,淺笑著道,“楚神醫,本宮今夜讓你前來,是想請你為本宮把一下脈。”

蕭太後的話,秦楚心中並不意外,因為,上一次前來,她就看見了她的眉宇間,縈繞著一絲似有似無的黑氣,道,“能為蕭太後把脈,我在下的榮幸。”

蕭太後似乎很喜歡這樣恭維的話,臉上的笑容,明顯深了一分。

秦楚上前,示意蕭太後將手腕伸出來。

蕭太後點了點頭,微微撩起衣袖,露出一段瑩白的皓腕。

秦楚的指尖,緩緩地觸上,指腹傳來的脈搏,讓她一時間,慢慢的皺起了眉,“蕭太後,你這病症,至少已經有二十年之久了。”

蕭太後沒有說話,隻是聽著秦楚說著。

“蕭太後,你這病,應該是當初生產時落下的,近段時間,你是不是一直調用少量的盉毒來維持身體偶爾的渾身無力?”

聞言,蕭太後笑了,神色中,已是信了秦楚的醫術,道,“楚神醫果然名不虛傳,隻是把了一下脈,便已知道得十之八九。”

秦楚緩緩一笑,收回手,退後一步。

蕭太後在放在桌子上的手放下,端起茶盞,輕輕的抿了一口,悠悠的道,“當初,本宮懷有先帝的孩子,正當臨盆之際,被先帝當時最為寵愛的梁貴妃推入了水池中,孩子,沒有保住,本宮也落下一身的疾病。”

後宮,是一個沒有烽火硝煙的戰場,它的陰謀算計、血腥殘忍,遠比戰場上真刀實劍的拚搏更為可怕!

秦楚對於蕭太後的話,沒有說什麼。

“當初,宮內的禦醫,都說本宮活不過一個月,可是,本宮偏要活著,並且,本宮不僅要活著,還要好好地活著,將那些看不起本宮的人,統統踩在腳下。”二十年一晃而過,她做到了,她的狠絕與殘忍,讓她終於有了如今高貴的身份。

“十六年前,身體越來越差的本宮,命懸一線,幸遇水神醫。水神醫為本宮開了一副藥方,裏麵的藥,都好找,就是一位藥引,世間難尋。”

“那蕭太後尋到了麼?”

秦楚看著麵前的蕭太後,心中,其實已經有了答案。

“或許,是本宮命不該絕,那麼難尋的一味藥引,竟硬是讓本宮尋到了。當時,有了藥方,又有了藥引,本宮的身體,可以完全的康複。可是,有一天,那一味藥引,突然不見了。”

“藥引,不見了?”秦楚微微詫異。

蕭太後點了點頭,說起這件事,她的心中,就恨意難消,若不是十六年前那一件事,她的身體,如今,說不定早就已經好了。

“蕭太後,你能讓我看看當初水神醫留下的那一幅藥方麼?”

蕭太後頷首,從衣袖下拿出一張泛黃的紙張,遞給秦楚。

秦楚打開,從頭到尾,慢慢的看過去,當看到最後那一行字、那一位藥引時,雙手,止不住顫了一顫,眼中,有什麼,快速的一閃而過。

蕭太後並沒有留意到秦楚的異樣,問道,“楚神醫,當初水神醫留下來的這一張藥方,想要找那一味藥引,已經是不可能的事了,不知道楚神醫有沒有其他的方法,可以醫治好本宮的身體?”

秦楚收了手中的藥方,遞還給蕭太後,平靜的道,“蕭太後,你的身體,虧損已久,如今,貿然用盉毒來維持身體,根本就是飲鴆止渴,在下先為蕭太後開一張藥方,蕭太後先調養一段時間再說。”

從蕭太後的寢宮出來,秦楚的腦海中,還不斷地彷徨著那一味藥引,世間,竟有如此巧合的事!

皇帝的寢宮內。

莊君澤沐浴,從來不喜歡有人在旁邊伺候。

當殿內的所有宮女、太監都出去後,莊君澤抬步,向著屏風後偌大的水池走去,緩緩地褪去身上的衣服。而,當望見胸口顯然重新包紮過的傷口時,目光,微微一頓,半響,一點點的扯去染血的紗帶,丟棄在一旁,步入溫熱的水池內。

洞內發生的一切,他此刻回想,什麼也想不起來。

溫熱的水,蔓延過莊君澤肩膀上的傷口,絲絲縷縷的鮮血,在水中,稀釋開來。自己的這一條命,早在幽兒死的那一刻,對自己而言,便已經失去了意義。現在,之所以還活著,不過隻是為了報仇。如今,突然出現在生命中的那一個女子,她不過隻是一個意外,一個不該帶入自己生命的意外!

輕輕地歎了一口氣。

莊君澤依靠在池沿,緩緩地閉上了眼睛,心中,想著目前北堂國的處境。到底要不要讓南寧國的兵力進入北堂國呢?

第二日。

秦楚如前幾日一樣,為莊君澤更換肩膀上的紗帶。

望著那一個微微發膿的傷口,秦楚皺了皺眉,道,“北堂帝,你昨夜,讓傷口碰水了?”

莊君澤點了點頭,目光,未從手中的奏折中抬起。

“北堂帝,身體是你自己的,你自己不愛惜,別人醫術再高明也沒有用。”

莊君澤沒有說話,似是奏折中的內容,吸引了他全部的思緒。

秦楚加快速度的為莊君澤重新包紮好傷口,轉身離去。

“楚神醫,以後,這種事,讓別的太監來就好了。”對著秦楚的背影,莊君澤語氣平淡的說道。

秦楚求之不得,道,“是,北堂帝,我會將要注意的地方,向太監說明。”

“恩,下去吧。”

莊君澤揮了揮手,自始至終,未曾看秦楚一眼。

莊君澤態度的轉變,讓秦楚微微疑惑,但是,這並不是她需要去關心的,所以,並沒有去探究。而她此刻需要關心的,是如何讓莊君澤同意南寧國的兵力,進入北堂國!

禦書房。

蕭太後搖步而來,揮了揮手,讓身後的宮女太監退下,對著批閱奏折的莊君澤,關心的道,“澤兒,你昨夜去哪裏了,害得本宮擔心了一夜?”昨夜,她是知道莊君澤回來的,隻是,她等了一夜,也沒有等到他前來拿解藥。使得她今日,不由得想親自來探一探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莊君澤抬了抬頭,一絲冷笑,懸掛在薄唇,旋即,又將目光放回到奏折上,似是連說話,都不想和麵前之人說。

蕭太後麵色微變,但又很快被一抹笑容掩蓋,上前一步,柔聲道,“澤兒,本宮是來送這個月的解藥給你的。”

聞言,莊君澤放下手中的奏折,淡笑著看著蕭太後,一臉的疑惑,“太後,什麼解藥?我怎麼聽不懂你說的話?”

“澤兒難道忘了麼?”

“還望太後能夠提醒一下。”

“澤兒,昨夜的疼痛,也要本宮一道提醒一下麼?”

莊君澤仿佛這才想起來什麼,笑著道,“原來太後說的是苗毒啊,那朕忘了提醒太後,以後每個月的解藥,可以省了。”

“你什麼意思?”

“太後難道看不出來,朕已經不需要了麼?”

蕭太後早在望著神色與平常無二的莊君澤時,心中,就已經奇怪異常,此刻,再聽莊君澤此言,不可思議的脫口道,“你身上的苗毒,難道已經解了?”苗毒,世間根本沒有解藥,即使是下毒的她,也沒有。有的,不過隻是壓製每月發作的苗毒的藥罷了,“不,不可能的。”

莊君澤站起身來,繞過桌子,走近神色驀變的蕭太後身邊,道,“這世間,沒有什麼是不可能的。”

“你……”

“還記得幽兒麼?”

蕭太後聽得那一個名字,再望見莊君澤眼中的那一抹狠戾,腳步,一時間無法控製的後退了一步。

“當日,你對幽兒所做的一切,朕會讓你千百倍的還回來。”說著,莊君澤再靠近蕭太後一步,低低的一句話,在蕭太後的耳畔說道。

蕭太後的麵色,霎時一白,垂與身側的手,猛然揚起,一巴掌,就狠狠地向著莊君澤打去。

莊君澤似是早就料到了蕭太後會有此動作,一手,輕鬆的便扣住了蕭太後的手腕,旋即狠絕的一折。

節骨折斷的清脆聲音,刹時響徹在安靜的禦書房內。

莊君澤厭惡的揮開蕭太後的手。

蕭太後腳步不穩,後退了兩步,重重的跌倒在地上,被折斷的右手,手腕,毫無生氣的垂下,厲甚道,“莊君澤,你敢?”

“敢於不敢,你猜?”

莊君澤語調極其平緩的說道,眼角的那一抹殘忍,讓看的人,不寒而粟。

蕭太後望著麵前的莊君澤,有生以來,第一次感到如此的害怕,急急的道,“你難道忘了麼,殺了她的人,並不是我。”

“好像是哦。”

莊君澤想了想,笑著說道。

蕭太後以為有一線轉機,又急忙道,“當初,那樣對她,我也是迫不得已,我……澤兒,我並沒有殺她,也從來沒有想過要殺她……”

莊君澤冷冷一笑,“對,當初,你確實是沒有殺她。所以,今日,朕也不殺你。”

“澤兒……”

“朕不要你的命,因為,要了你的命,朕接下來,要如何折磨你呢?”

“澤兒,你……”蕭太後微微緩回來的神色,在莊君澤這一句話下,又轉為煞白,身體,竟隱隱有著一絲顫抖。

“朕不要你的命,朕隻要你生、不、如、死!”一字一頓,每一字,都帶著莊君澤這十六年來的恨意!

“澤……澤兒……”

“來人。”突然,莊君澤對著禦書房外的侍衛喚道。

立即有侍衛,恭敬的步入禦書房內。

“蕭太後意圖對朕不利,先將她打入冷宮,等候發落。”侍衛猶豫了一下,最後,還是上前,將神色含怒又含恐的蕭太後壓了下去。

蕭太後在被侍衛壓下去的這一刻,才驀然發現,這十多年來,自己,都將寶壓在了莊君澤身上的苗毒之上。因為苗毒不可能解開,所以,她從來沒有想過,若是哪一天莊君澤身上的苗毒解開了,她會如何。

終究,是太過自信了!

另一邊。

秦楚收到封洛華傳回來的飛鴿傳書,唇角,慢慢的揚起了一抹淺淺的笑容,一切,遠比預期的還要來得順利!她這邊,倒要抓緊時間,盡快說服莊君澤同意南寧國的兵力進入北堂國才是。

“洛華……”

秦楚看著手中的信函,最後,將目光,緩緩地落在了信函上的最後兩個字上,指尖,一點點的撫摸而上,是不是也是有點喜歡的呢?

洛華……

那一個男子,他在她最絕望、最無助、最害怕的時候,出現在她的麵前,用他溫暖的懷抱,將她抱出冰冷的天牢,又用他堅實的懷抱,毫不猶豫的替她擋去迎麵而來的利箭。一路上,他從不曾離開她,一路上,他無時無刻的保護著她,一路上……

雪山上,他明知道練寒冰訣有多危險,卻依舊冒險練,隻是為了能夠更好的保護她!

此生,有這樣的男子,陪伴著自己……

是不是,也是喜歡的呢?

腦海中的那一襲紅衣,在這個時候,再一次在秦楚的眼前晃過,不可以貪戀的,緩緩地閉了閉眼,淺淺一笑,再睜開時,那一抹紅衣,已經被那一襲白發所替代!

洛華……

他,是不是也是有些喜歡她的呢?

是不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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