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眼淚

莊君澤帶著秦楚,在山洞內,緩緩落下,放眼望去,隻見四周,都是光禿禿的峭壁,洞底離洞口,目測,至少有十米左右。

秦楚在雙足著地的那一刻,便一把推開了莊君澤,並且,快速的後退一步,保持一定的距離。

莊君澤好笑的看著秦楚的舉動,也不說話。

秦楚冷靜的環視起四周,這個山洞,她要出去,比較困難,但對於武功高強的莊君澤而言,卻是輕而易舉的事,於是,心中微微思忖間,淺笑著對著莊君澤道,“北堂帝,我們快些出去吧,否則,侍衛們久找不到你,會擔心的。”

“那你,會擔心麼?”

莊君澤一眨不眨的望著秦楚的眼睛,揶揄著道。

“北堂帝說笑了,你我同時被困在洞中,在下何以擔心北堂帝?”要擔心,也是擔心她自己才是。

“既然楚神醫不擔心,那麼,朕又何須急著出去。”

這是哪跟哪?秦楚一時間有些轉過彎來。

而莊君澤,說不出去,倒當真一幅絲毫沒有要出去的意思。

秦楚不由得微微急了,她可不想和莊君澤兩個人被困在這裏,於是,再次道,“北堂帝,國不可一日無君,你若一直呆在這裏,著實有些……”

“有些什麼?”

莊君澤望著麵前的人兒,盡管,心中不曾停止過懷疑她的身份,但那一絲戒備,卻總是會在不知不覺中,散去,他知道,這絕對是危險的。若是他夠明智,就該直接殺了她,但是……

秦楚一驚,若是她剛才沒有看錯,莊君澤眼中,一閃而過的,是殺氣。手,不動聲色的伸入了衣袖下,眼底,悄然帶起了一抹戒備。若是莊君澤真的要殺自己,那麼,自己也就沒必要留著他了!

兩個人,各自心思,也各自劃過不明的殺氣。

一時間,誰也沒有再說話。

洞內,陷入了不同尋常的死寂,連輕微的呼吸,都可以聽得清清楚楚。

時間,悄無聲息的流逝。

夜,漸漸拉上帷幕。

秦楚實在是站得累了,找了一個角落,坐下身來,心中,暗暗地思量著此刻的處境,希冀著莊君澤的侍衛,可以盡快找來。

莊君澤看著隨地亂坐的秦楚,微微皺了皺好看的眉,一個字,從薄唇溢出,“髒!”

秦楚先是呆愣了一下,旋即反應過來,笑著道,“北堂帝,並不是每一個人,都與你這般有著嚴重的潔癖,若是你真的嫌髒,就該快些離開這個山洞。”

莊君澤抬頭,看了一眼洞口,這才後知後覺的發現,自己發呆了一會,天都已經黑了。著實不該再在這個山洞內呆下去,側頭,對著秦楚說道,“起來,我們離開這裏。”

秦楚聞言,心中一喜,連忙站起身來,走近莊君澤,道,“走吧。”

“你倒是很急著出去。”

莊君澤一邊說,一邊伸手,環上秦楚的腰。

秦楚看著莊君澤伸過來的手,腳步,直直的後退了一步,她可不想和莊君澤太過親近。

莊君澤麵色微微一變。

秦楚急忙解釋道,“在下身上髒,不想髒了北堂帝你的手。”

莊君澤的麵色,這才好看一些,道,“既然這樣,你便留在這裏吧,等朕回去了,就派侍衛前來接你。”

聞言,秦楚嘴角止不住微微的抽搐了一下。她,既不想和莊君澤一同呆在這個洞內,也不想自己一個人呆在這個洞內,道,“北堂帝,不如在下用自己的衣袖包住自己的手,再拉著你的衣袖,你帶著在下上去?”

莊君澤認真的考慮了一下,點了點頭。

秦楚看著,立馬用自己的衣袖包住了手,拽緊了莊君澤的衣袖。

然,莊君澤在運力,正準備上去的時候,麵色,突的一白,一大口鮮血,毫無征兆的吐了出來,點點猩紅,將那薄唇染的異樣的鮮豔。

“北堂帝,你怎麼了?”秦楚微微一驚。

莊君澤皺了皺眉,取出衣袖下的一方白色絲帕,不緊不慢的拭了拭唇角,問道,“今天,是什麼日子?”

與此同時的皇宮,蕭太後寢宮。

蕭太後一襲華麗雍容的宮裝,搖曳了一地,不鹹不淡的對著跪地的侍衛首領問道,“還是沒有找到皇上的下落麼?”

侍衛首領深深地低著頭,回道,“太後,還沒有找到,臣會加派人手前去尋找。”

聞言,蕭太後眼底,劃過一抹森然,道,“不用找了。”

侍衛首領一刹那詫異的抬起頭來,直視著麵前尊貴的女子,但又旋即意識到,自己的舉動,有多麼的逾越,於是,快速的將頭垂了回去。

蕭太後倒沒有怪罪侍衛首領這一小小的失禮,道,“皇上武功高強,自然是不會出事的,如今,你們找不到皇上,想來,是皇上自己不想你們找到。”

“這……”侍衛首領想要說什麼,但又說不出來。

“皇上不會有事的,你們都下去吧,派人守護好皇宮的安全便可。”

“臣遵旨。”侍衛首領恭敬的領命退去。

蕭太後在侍衛首領離開後,起身,緩步步出大殿,在廊道站定腳步,望著天邊明亮的圓月,冷笑著道,“澤兒,你最近,真是越來越不聽話了,如此,便讓你今夜,好好地嚐嚐那久違的腐心之痛,也算是給你一個教訓吧!”莊君澤,如今二十三歲,在他體內深藏了長達二十三年的苗毒,在每個月的十五,都會準時的發作,若是沒有解藥,那麼,便會承受腐心徹骨的疼痛,直到疼滿七天七夜,再死去。

另一邊。

自從上一次,水靈靈妄想莊君澤要她、在莊君澤麵前寬衣解帶之後,莊君澤便疏遠了她,未曾再讓她跟隨在身邊。所以,當水靈靈聽到莊君澤在狩獵場突然消失不見的消息時,已經是傍晚時分。

行宮內。

水靈靈直接前去尋找秋容若,想從他口中知道具體是怎麼一回事。

“靈兒,我也不知道是怎麼一回事,當時,我們和北堂帝分開了。”在溪水邊分開後,他和雲岫知,便再沒有見過莊君澤和秦楚兩個人。

水靈靈心中擔憂,轉身出了行宮,便向著狩獵場而去。

秋容若追出去,攔住水靈靈,道,“靈兒,狩獵場,夜晚危險。”

“就是因為危險,所以我才要去。”莊君澤突然消失不見,這是從未曾有過的事,水靈靈擔心他出事了。

“靈兒,宮內已經派了人去尋找。”

“秋容若,你放手。”

水靈靈不聽,掰開秋容若的手,一襲白衣,便消失在了漆黑的夜空下。

雲岫知緩步步出房間,剛才,秋容若和水靈靈之間的那些對話,他顯然是聽到了,道,“秋兄,水姑娘,她還是沒有恢複記憶麼?”

秋容若點了點頭。

雲岫知望著水靈靈消失不見的背影,微皺了皺眉,道,“北堂帝會攝魂術,水姑娘,她會不會是中了北堂帝的攝魂術了?”

秋容若搖了搖頭,“不像,水靈靈隻是失憶了而已。”

雲岫知沒有再問,而是道,“秦楚也不見了,她的那個侍衛,如今不在她身邊保護她,我擔心她會出事,狩獵場,我要親自去看看。”

“我與你一道去。”

秋容若心中,也有些擔心,除了擔心水靈靈,還擔心那一個被他傷害過的人。

洞穴中。

秦楚對著莊君澤回道,“今日,是十五!”

莊君澤一手捂著胸口,一手在衣袖下緊握成拳,這些年來,每月都準時拿到蕭太後手中的解藥,倒讓他漸漸有些忘了那一股徹骨的疼痛。

隻是,此刻蔓延而起的疼痛,並沒有給他絲毫的教訓,而是帶起了他心底深處,那一股毀滅的恨意!

這些年來,他處處受製於那個女人,並不是因為他貪生怕死,而是因為,他要留著這一條命,殺了秦袁,滅了東華國。到那時,他會帶著她,一道踏入地獄!

當年,若不是因為那一股恨,他不會強迫自己活下來,成為那一個女人的傀儡!

秦楚看著麵前強忍著疼痛的莊君澤,心中,有著一絲快意,但麵上,卻是擔憂的問道,“北堂帝,你怎麼了?”

莊君澤觸上秦楚關心的目光,有那麼一瞬間,不想去探究那一份關心裏麵,到底有幾分真、幾分假,笑著道,“莫擔心,我沒事。”

誰擔心他了!

秦楚心中劃過一抹嗤笑,但麵上的擔憂,反而越發深了一分,道,“北堂帝,你到底怎麼了?讓在下替你把把脈,如何?”

莊君澤點了點頭。

秦楚左手握上莊君澤的手腕,將他的手抬起,右手,指尖緩緩地扣上莊君澤的脈搏,半響,慢慢的皺起了眉,從脈象上看,莊君澤根本沒事,但是,他怎麼會突然麵色發白、吐血呢?

疑是自己把錯脈了,秦楚又把了一遍,緊接著,換了一隻手,再把了一遍。

反反複複幾次,還是一樣的結果。

“北堂帝,你……”

莊君澤不甚在意的收回手,淡淡的道,“我中的,是苗毒。”

苗毒,一種幾百年前曾經在深宮內院中流行,但早已經失傳了的劇毒。傳言,中了此種毒的人,脈象上,不會有絲毫的變化,讓人根本把不出分毫。平時,亦像是無事人一樣,不會對人造成絲毫的影響,隻有在每個月的十五,月圓之夜,中毒者才會毒性發作,屆時,中毒者內力盡失,痛入骨髓,生不如死。若是沒有解藥,中毒者會疼滿七天七夜,死去。

秦楚心中沉思,難怪脈象上,她絲毫也沒有把出來。隻是,是誰向莊君澤下這種毒的呢?而又是誰,有這個能力向他下毒呢?

莊君澤盡管已經努力的壓製,但是,還是有一縷鮮血,抑製不住的從他的唇角溢出,一滴兩滴的滴落在地上。

如鮮豔的梅瓣,一瓣兩瓣的遺落在地。

“楚神醫,朕可能無法帶你上去了,隻能等侍衛找來了。”莊君澤再用絲帕,輕輕地拭去唇角的鮮血,而後,褪去自己身上的外衣,披在地上,優雅地落座。

秦楚知道,目前,也隻能如此了。腳步,向著之前落座過的那一個角落走去,緩緩地坐下,手忖,抵著膝蓋,手,輕握成拳,抵著下顎,怔怔的望著前方。

莊君澤沒有再看秦楚,盤膝,開始調息起來,企圖壓製下身體內那一股無限蔓延開來的疼痛。腦海裏,拂過那一張天真帶笑的容顏。

不知道過了多久,就在秦楚快要睡著的時候,隻聽莊君澤,又猛然吐出一口血來,血腥味,霎時在洞內彌漫開來。

秦楚猶豫了一下,起身,走近莊君澤。並且,一邊走,一邊關心的問道,“北堂帝,你……”聲音,戛然而止,因為,秦楚走近了才赫然發現,莊君澤的肩膀處,紅色一片。

應該是肩上還未好的傷口,裂開了!

秦楚在莊君澤的麵前,蹲下身來,“北堂帝,你怎麼樣了?”

莊君澤緩緩地睜開眼睛,非常人可以忍受的疼痛,侵蝕著他渾身上下每一根神經。而那肩上的傷口,在這個時候裂開,更是雪上加霜。讓他的視線,一時間,不可抑止的帶上了一層異樣的朦朧。

“北堂帝,你怎麼樣了?”

秦楚見莊君澤隻是呆呆的望著自己,也不說話,不由得又問了一遍。

莊君澤怔怔的望著麵前之人,又好像在透過麵前之人望著另一個人,半響,伸手,一把將麵前之人,緊緊地擁入了懷中。

秦楚猝不及防,整個人被莊君澤擁入了懷中,頭,更是狠狠地撞上了他受傷的肩膀,刹時,隻聽到他一聲壓製不住的悶哼聲,在耳畔響起。

“北堂帝,你幹什麼……”

“幽兒……”

就在秦楚惱怒的時候,一聲無限思念的輕呼,悠悠的響徹在秦楚的耳畔。

莊君澤他產生幻覺了?

秦楚心中疑惑,腦海中,再一次想了想有關苗毒的毒性,好像中了苗毒的人,在毒性發作的時候,是會產生輕微的幻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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