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辭朝她伸出手:“讓我看看今天早上吃什麼。”

他說話的語氣和用詞與一個正常人並沒有什麼區別……除了手上沾著的血跡。

應該是擦過了,但是沒有擦得幹淨,血太多了。

“你猜這是誰的血?”晏辭忽然笑著低頭,湊近沅沅的耳邊。

沅沅搖頭,她盡量讓自己的聲音平靜:“我不知道。”

“是太後的。”晏辭輕輕道,“她說我若再不聽她的話,她就要割腕自盡。但她舍不得傷自己,我便替她劃了一刀。很深的傷口,見著了骨頭。很多的血,但我覺得爽快。”

“害怕嗎?”晏辭問她。

沅沅的手在身側攥緊,她手心已經浸滿汗水了,她緩緩搖頭:“不,我不怕。”

“你說假話。”晏辭看著她的眼睛。

“我沒有。”沅沅仍舊否認。

晏辭的眼角眉梢已經滿是戾氣,沅沅覺著他就像是一樽巨大的冰塊,渾身上下都散發著冷氣,而眼神中是拒人於千裏外的漠然。

“別生氣了。”沅沅鼓足勇氣,抓住晏辭的手。

“如果沒心情吃飯,就喝點湯吧,起了早給你熬的呢。”沅沅笑,她撒嬌,“要是你不喝,我可要傷心死了。”

晏辭又冷冷地看她一眼,卻沒有甩開她的手,隨著她往屋裏走去。

沅沅把飯菜都擺出來,晏辭在椅中又坐了會,拿起湯匙,舀了口雪梨湯。

沅沅見他心情不佳,想盡辦法逗他笑,晏辭不為所動,連看都不看她一眼。

沅沅道:“要不然,我給你說個笑話吧?”

她看晏辭沒有拒絕,清了清嗓子,繪聲繪色地給他講:“從前呢,有個人陸書生,十分機智善談,他的鄰居是個不苟言笑的婦人。有一天,朋友對陸書生說:‘你要是能說一個字,逗這個婦人發笑,再說一個字,令這個婦人罵街,我就請你吃飯!’陸書生滿口答應了。”

沅沅瞥了晏辭一眼,見他好像在聽的樣子,信心足了許多,繼續道:“於是兩個人就一起去找個婦人。那個婦人正正站在門口,門外還有隻狗。陸書生疾走了幾步,來到狗跟前,撲通一聲跪下了,喊了一聲‘爹!’婦人一愣,隨即哈哈大笑了起來。陸書生又抬起頭,對婦人說:‘娘!’婦人破口大罵。”

“好不好笑?”沅沅說完,兀自樂了起來。

晏辭仍舊隻是盯著她看,那雙漂亮的眼中一絲情緒也沒有,薄唇緊抿著,沅沅漸漸笑不出來了。

“要不然,我再給你說一個?”沅沅小聲問。

她緊張地看著晏辭的反應,他還是沒有說話,眉心卻皺了起來,沅沅本以為他是不滿意了,下一瞬,晏辭忽然重重地咳了起來。這次比昨晚的症狀要重得多,撕心裂肺一樣,沅沅慌了,趕緊掏了帕子給他,再為他拍背。

晏辭用沅沅雪白的帕子捂著唇,須臾,白色的帕子上便開出了一朵紅色血花,漸漸的,紅色越來越大,越來越重,等晏辭鬆開手後,那方帕子已經成了一張染透了的血帕。

沅沅愣愣地看著那張帕子,她不由自主地,想起來那個雷雨交加的夜晚。

黑洞洞的槍|口下,她胸口的血也像晏辭現在這樣,流得那樣急、那樣多。

沅沅狠狠地打了個冷戰,臉色倏地變得慘白。

那是刻在她骨子裏的記憶,每次想起,都讓她覺得痛苦和悲傷。

晏辭捕捉到了她瞳孔裏的驚懼,他了然地笑了一下,玩味地看著沅沅:“這便是你口中的不怕嗎?”

下一瞬,晏辭一掌將桌上的碗碟全部掃落,他眯著眼看向沅沅:“給本王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