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18世紀中期英國建立殖民帝國體係時起,殖民地的興衰直接影響到英國的政治、經濟狀況,影響到它的世界霸主地位。曆屆英國首相無一不是殖民主義的鼓吹者和支持者。這一曆史發展到麥克唐納任首相時,則發生了重大變化。麥克唐納作為一個殖民大國的首相,對待殖民地問題的態度與以往各屆首相迥然不同。甚至工黨中的其他社會主義者也遠不及他的思想來得徹底和進步。他在殖民地問題上的思想和實踐,充分顯示了一個工人階級政黨領袖的特色。
但是,麥克唐納在殖民地問題上的立場卻長期被埋沒了。不僅無人肯定和評價他這方麵的思想和實踐,而且有不少人武斷地強加給他許多罪名。本世紀50年代,一些共產黨人在值化的教條主義束縛下,作出了許多不實事求是的結論。英共領導人帕爾姆·杜德(R。Palme Dutt)指責麥克唐納是“以他的政府在印度、緬甸、伊拉克采取鎮壓措施的暴行而出名。”蘇聯的政治學家德伏爾金就更厲害了,他不僅批判了麥克唐納的《勞工與帝國》一書,而且還認為:“第一、二屆工黨政蒔在印度和英國統治的其他區域內殘酷鎮壓民族解放運動是不下於保守黨的”,“右翼工黨與麥克唐納一樣決心保衛帝國主義的利益。”這些罪名能否成立,要看事實,要受曆史的檢驗。麥克唐納已去世半個世紀之久,上述結論也有30多年之久,這期間曆史的洪流衝刷了許多錯誤的陳跡。因此,打開曆史的篇章,拂去歲月的風塵,糾正被歪曲的曆史,還曆史以本來的麵目,才能使共產黨人和人民大眾從中得到正確的經驗和教訓。
由於麥克唐納三次任首相期間始終受著保守黨和自由黨的製約,他不可能原原本本按自已的理論製定政策,隻能提出反對黨容忍限度以內的作法,漸進推動殖民政策的更新。為了全麵地認識現象與本質的關係,下文將把他的一貫思想主張作一分析,然後再分析他在實踐中的執行情況。還須說明,“帝國”這個詞在麥克唐納著作中,強調的是大英殖民帝國遺留下來的一個政治、曆史、地理範圍,是指與英國有曆史聯係的各自治領、屬地、殖民地。
麥克唐納一生足跡遍及五洲四海,先後訪問過加拿大、南非、印度、錫蘭(今斯裏蘭卡)、澳大利亞、新西蘭等地,對各種殖民地作了認真考察,尋找殖民地解放的途徑。這方麵的理論也是他的社會主義理論中的一個重要側麵。他在殖民地問題上的基本思想有以下幾個方麵:
1.對殖民主義的分析和批判
麥克唐納首先揭掉了殖民主叉者多年以來散布反動輿論的遮羞布,駁斥了他們把殖民地說成是“白人的負擔”的謬論。他指出:“無論我們今天怎樣企望把帝國描繪成我們‘白人的負擔’,無論把命運說成天意注定的讚美詩怎樣詠唱,帝國的起源也並不是什麼天賜神授,而是我們進行搜取的貪欲。”“他們(指殖民者。——引者注)講著愛國主義的辭句,呼籲著民族精神,隻不過是為了增加他們的紅利,轉移公眾對他們采用的卑鄙手段的注意力。”這就從殖民地的起源開始,揭露了殖民主義進行侵略掠奪的本質。在英國,這是隻有少數先進的工人階級政治家才能具有的嶄新立場。
麥克唐納更加可貴的地方還在於:他不是簡單地否定殖民製度,而是具體地分析殖民主義發展的曆史,客觀地分析殖民主義在世界曆史中所起的雙重作用,為他製定正確的民族解放綱領奠定了基礎。馬克思在談到英國在印度的統治時,曾指出英國在卬度要完成破壞性和建設性的雙重使命,既消滅舊的亞洲式的社會,又在亞洲為西方式的社會奠定物質基礎。麥克唐納對印度問題的分析,與馬克思的分析基本一致。馬克思在《不列顛在印度的統治》、《不列顛在印度統治的未來結果》中,肯定英國殖民者結束了印度國內的戰亂,實現了政治統一,有了新聞出版、鐵路交通。“問題在於,如果亞洲的社會狀況沒有一個根本的革命,人類能不能完成自己的使命。如果不能,那末,英國不管是幹出了多大的罪行,它在造成這個革命的時候畢竟是充當了曆史的不自覺的工具。”麥克唐納也是這樣分析的。麥克唐納回顧了印度的曆史,指出英國在印度所起的那種潛在的建設性作用。他說;“民族主義運動現在會向我們的占領挑戰,嚴厲的判斷將記錄下許多汙點。但是曆史事實表明,英國拯救了印度。在東印度公司建廠之前很久,舊印度正在消亡。由於國內鬥爭,國家分崩離析,同時被外國軍隊所征服。隻見四處遷移的帳篷,不見任何政府,隻見騎兵隊長,不見任何統治者。征服者興亡變幻猶如風吹麥田形成的麥浪,此起彼伏,無休無止。……統一隨著我們的到來而達成。種族和宗教的差別有了自主權,一種統一的印度精神開始萌發。在我們的保護下,印度已恢複了平靜。如果不能說我們的統治是印度文明發展的必要因素的話,那麼可以說,從印度曆史狀況的角度看,我們的統治也是一種必要的災難。”他還注意到英國人在印度修建鐵路所起的客觀促進作用。但是,麥克唐納並不是鼓吹侵略有理、掠奪有功。他的筆鋒所向,重點是揭露殖民主義的破壞和罪惡。他指出:“然而,另一方麵,是印度的巨大損失。這種和平是他們用主權作為代價買得的。……他們變成了服從的臣民而不是起作用的公民。”“對於印度來說,這種主權和自我發展權的損失比任何別的國家都重。”“我們破壞了印度舊的社會和經濟結構;我們無法恢複它的統一與和諧,而且還沒有開始成功地設立新的結構。”這無疑與馬克思揭示的英國在印度破壞了一個舊世界而沒有建立一個新世界的悲慘狀況十分切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