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這是他一貫的政治思想的反映。麥克唐納從其社會有機體論出發,一貫強調的是社會整體性的調整,而不是階級利益的得失。他一貫反對把階級性置於社會整體性之上。他認為工人階級群眾沒有與社會公民相對立的利益,整個社會的利益就包括了工人階級的利益。因此,當削減工人失業津貼在他看來是挽救社會崩潰的必要措施時,他就會果斷地作出決定,首先維持社會整體的正常運轉。在這種時候,他絕不會聽從工會方麵的勸告,把收拾亂攤子的責任推給保守黨或自由黨。作為一個信奉漸進主義的人來說,危機當頭,他不會去搞暴力革命或其他暴烈的運動,而是想擔起責任,使國家渡過難關,以便在漫長的歲月中進行平和的調整和改造。當時一位觀察家認為:“麥克唐納當前的行動就是他關於社會進化的理論合乎邏輯的運用。”
第二,這也是由於國內外金融資本的壓力。國內外金融資本的力量通過財政杠杆,把麥克唐納的激進位置撬向右方,使他不得不在危機中服從他們的某些要求。他們這夥金融寡頭,才是在危機中真正要削減工人失業津貼的幕後主持人,麥克唐納隻不過替他們幹了這件事。國內的金融寡頭當然是主張維持金本位,反對征直接稅的。他們在政府舉棋不定時將大批現金撤出英國,煽起了彙兌風潮,造成了財政危機的洪峰,逼迫威脅他們利益的政府下台。同時,國外的金融寡頭以必須削減失業津貼為條件,才答應對英國借款。8月23日,美國紐約銀行就堅持,英國必須把失業基金削減10%,即砍掉6850萬鎊,才能借給足以應付危機的貸款。這就是外國財政資本幹涉英國內政的典型例子,他們遲遲不付貸款,直到他們看到麥克唐納重組政府,削減失業津貼等政策有了保證時,才把貸款“慷慨”相贈。這正如具有左派傳統的觀察家所分析的:工黨政府“還受到操縱英國國內外政策的國際借貸代理人的影響和製約。”
第三,這也是由於他的自信。麥克唐納在堅持自己的一貫主張方麵,有一種反潮流的精神。他在戰爭中的經曆使他更加堅定地相信,一時被大多數人痛罵、反對的東西,不一定是錯誤的。他的反戰活動曾遭到工黨內外和資產階級勢力的一致反對和奚落,但到頭來卻證明他是正確的。他在處理國內外事務的從政經曆中,在與獨立工黨激進派的辯論中,都更加強化了個人的自信。這次在失業津貼方麵的抉擇,也正是這種自信起了作用。
第四,內閣中沒有提出有效的其他途徑,也使他不得不采納削減經費的辦法。這正如麥克唐納的傳記作者馬寬德所分析的:“內閣中沒有一個人主張放棄金本位,在邏輯上也即是內閣中無人反對削減失業津貼。”由於內閣都是堅持金本位不變,所以就拋棄了凱恩斯的另一方案,這樣,就沒有多少文章好做了。內閣甚至在8月19日的會議上一致同意采納經濟委員會提出的“預算的平衡必須以公共犧牲和努力為條件。”內閣所爭論的問題都是枝節的問題,不存在其他解決出路的紛爭。獨立工黨激進派認為,在麥克唐納作出抉擇後,離開政府的工黨領袖人物“韓德遜、克林斯和格萊海姆就像麥克唐納、托馬斯和斯諾登一樣有罪。”“對於後來從政府辭職的幾位同事來說,隻能這樣看:在11點59秒(指1931年8月23日)他們從懸崖邊緣收住了腳。而他們和麥克唐納一樣,一起引導著工黨向這個懸崖走了兩年半了。”這個批評起碼可以說明這樣一個事實:內閣中與麥克唐納分手的人,當時在根本問題上與麥克唐納是一致的。另一史學家巴塞特(R。Bassett)認為:“危機時,內閣內部並沒有放棄金本位的意見。……對於削減失業津貼的反抗主要來自議會外部,特別是來自職工大會的總委員會。”還有一位史學家認為:韓德遜等人隻是反對麥克唐納那種傾向的結局,而不是反對他的那種傾向。內閣雖然爭論不休,但他們某些人在肯定前提的條件下卻否定它的結論,這當然不合邏輯,自相矛盾,不可能為麥克唐納所接受。麥克唐納十分坦率地按照內閣都同意的大前提(保住金本位),作出了這個前提下的必然結論(削減失業津貼)。所以,作出削減失業津貼的責任也不應由麥克唐納一個人來負擔。
§§第七章 麥克唐納在國民內閣時期的實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