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好的一麵就是,因為管事的冷臉,這半個月來都沒人敢尋釁滋事。
回家後,謝安不敢對著楊氏發脾氣,又不想對著琬宜發脾氣,就自己生悶氣。劈柴的時候沒控製力道,半根柴火飛出去砸到了鵝窩裏,白鵝嚇得七天沒下一個蛋。
琬宜想,怪不得謝安二十歲都娶不到媳婦,這樣的男人,誰敢嫁呐。
不過也好,謝安理都不理她,也不再找她的麻煩,日子又變得輕鬆愜意起來了。
直到有一天,謝安混不講理,拆了門口樹上野貓的窩。
琬宜在門口抱著無家可歸的貓坐了一早上,左思右想,覺得還是去和他問清楚。
這天天氣好,謝安心情看樣子比以往要好了些,眉眼間的神態輕快了幾分。快到了要睡的時間,他搬了個凳子,坐在屋門口給馬調草料。
臨安在高山上,晚上的風涼颼颼,謝安把袖子挽起來到肘彎,露出精壯的小臂。他常年在外風吹日曬,但卻比一般男人要白的多,用力的時候,胳膊上隆起一條條青筋。
琬宜躊躇著站在他身後,攏緊了前襟。
屋裏點著燈,在謝安的位置能清楚看見琬宜的影子。和他的有些重合,長高了一點,也沒最初時那麼纖弱,手指不安地攪著落在腰間的頭發,矜持局促。
他挑挑眉,裝作不知道。
風吹過來,把他身上的味道送至鼻尖,剛換洗過的衣裳,還帶著點皂角的清香。琬宜深深吸一口氣,往前邁一步,喚他,“哥哥。”
正忙著的男人渾然不覺,直到料都弄好了,他才懶散抬頭,斜睨她一眼。下巴稍揚一下,一臉“有事說事沒事快滾”的表情。
琬宜手指攥緊了袖口,齒咬咬唇,半晌才吐出口,試探的,“阿黃的窩,是你弄走的嗎?”
她好久都沒和他說話了。謝安察覺的出來琬宜並不高興,但是這摻雜著少許不悅,卻依舊平和舒緩的語調依舊讓他唇角不自覺扯了抹笑。又被很快壓下。
再對上她眼睛時,謝安還是那副欠揍的表情,他小指掏掏耳朵,愛理不理,“阿黃是誰?”
“貓。”琬宜撩開吹亂在臉上的發絲,抿抿唇,“咱們門口的那隻野貓。”
“哦。”謝安應了聲,拍拍手站起身,並沒有要回答她前麵問題的意思。他舒展下筋骨,去拿旁邊的草料袋子,再掀起眼皮兒,“哎,你站這兒幹什麼啊,忙著呢,沒點眼力見兒?”
這語氣有些凶,琬宜聽在耳朵裏,但沒動。謝安眼睛眯一下,過去扶著她肩膀把人轉了個個兒,隨便指了個方向,“哪涼快哪呆著去。”
他手下沒用多大力,手心上的熱度透過布料到她皮膚,琬宜顫了一下。她心裏難受,抬手擦下眼角,再轉身看他,“謝安,阿黃的窩呢?”
連名帶姓,再沒像以前那樣喚他哥哥了。謝安舌頂頂上顎,心裏忽的煩悶,他站直腰板,一手插在腰間。個子太高,擋住了屋裏暈黃的燈光,琬宜整個在他的陰影下。
謝安的語氣又急又衝,“那隻野貓的窩沒了,不是被風吹了就是被雨刮了,要麼就被它自己踹下來了,關老子什麼事?”
琬宜怔一下,咽下喉嚨裏的酸意,與他講道理,“昨天還在的,昨晚上沒下雨,沒刮風,可早上就沒了,連個影子都沒看見。阿黃在那裏住了好久了,從沒弄翻過,謝安,你好好想想,有沒有見過那個窩。你說個地兒,我自己去就成。”
“所以你就來找我?”謝安俯身湊近她,“你腦子裏怎麼想的,跟爺說說?”
琬宜聲音顫一下,小聲哀求,“謝安,你別鬧了。”
謝安手摸摸鼻子,似笑非笑,“我要是不還你,你怎麼辦?”
琬宜僵在那裏,半晌沒有言語。她頭發長,幾根被風吹著蹭到謝安的手上,酥麻癢癢,他心裏一軟,語氣也放輕柔幾分,可還有些強硬,“說話啊。”
姑娘依舊沒理。
琬宜心中委屈。她來找謝安,本就沒抱什麼希望。她知道,姨母對她再好,她也隻是寄人籬下,謝安想做什麼,愛做什麼,她根本無權幹涉。但他的態度,著實傷人。
讓她覺得,她很多餘,惹人討厭……
眼裏淚意湧出,琬宜強忍著沒讓它落下。旁邊傳來聲貓叫,然後一陣風刮過來,黃色野貓撲到她腿上。琬宜唇抖了抖,彎身把它抱起來,環在臂彎裏,盯著謝安的眼睛。
謝安終於察覺到事情有些不對勁。他看不太清她的表情,隻能察覺到她眸子比以往更加黑亮,脖頸間沒被頭發遮擋住的肌膚白嫩纖細,脆弱的好像一碰就會破。
心裏驀然間竄上股酸澀,謝安腦子一懵,恍然發覺自己剛才說的都是些什麼鬼話。
琬宜嘴唇動動,沒說話,嗓子眼裏溢出一聲嗚咽。她捂住唇,沒再說別的,匆忙轉身就回了自己的屋子。剩下謝安愣愣呆在原地,手腳都不知道該往哪裏放。
心裏就一個聲音,娘的,玩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