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沒有人會等他吃飯。
謝安本來想立刻就走,但是提著劍在院子裏轉了一圈,還是晃悠進了廚房。桌子上擺著半盤子饅頭片,裹了蛋清,炸的金黃酥脆,摞的整整齊齊。
他回頭看看,門口沒人,隻一隻雞在啄地裏的草籽。謝安到旁邊布袋子裏拿了三顆玉米粒兒甩過去,把雞趕跑,又裝作很不在意的樣子,抓了塊饅頭塞進嘴裏。
一套動作下來,謝安恍然發覺自己的蠢。他這是裝給誰看?
舌尖上有香香甜甜的味道,外麵脆,裏頭卻是綿軟。平心而論,第一次做,這樣算是不錯的。
謝安眯著眼看天,雲層稀薄,陽光一如既往燦爛到耀眼。他手指纏著劍上的穗子轉了圈,咽下口中東西,頗為不屑哼了聲,“爺就不該吃,真他娘的甜。連個飯都不會做,這女人,誰娶誰倒黴。”
大白鵝跟著他踱步,地上落下兩道影子。謝安狀似不經意左右看看,沒瞧見那抹身影,舌頂了頂腮。他垂下眼睛,又嘟囔句,“跑哪兒去了,大早上就不著家,誰娶誰倒黴。”
……風吹過來,隱約傳來幾聲貓叫,鼻端隱隱有鹹腥的氣味。
謝安身形一頓,恍然明白過來。他手勾了勾額角,沒往拴馬的那邊走,轉了個身看向牆角,果不其然瞧見在喂貓的琬宜。
她攏著裙擺蹲在陰影下,頭發耷在肩側,手邊一個小碗,裏頭是昨晚剩下的幾條小銀魚。
而那隻平素氣焰囂張、對誰都愛答不理的野貓正乖順伏在她的腳邊,不時昂頭叫一聲,粉紅舌尖輕輕舔琬宜的手指。她淺淺笑著,側臉幹淨又美好。
謝安手指動了動,一時間竟然不知道該做什麼才好,呆呆愣在那裏。
不多時,銀魚快吃完,野貓意猶未盡。琬宜摸摸它腦袋,想起廚房裏還有幾條沒做的魚。放了一晚上,怕是已經不新鮮了,姨母待會許是要扔掉,正好給它吃。
她咬咬唇,輕聲說,“你在這等我一會。”
野貓叫一聲,算是答應。琬宜彎眼,纖細手指捏捏它耳尖兒,“真乖。”
隔了不遠看著這一幕,謝安心裏頭有些不舒服。他又想起了昨晚上琬宜生硬把他關在門外的事,再對比現在的低眉淺笑,謝安手指捏緊了劍鞘。
他在心中不乏酸味和怒意地想,這什麼女人啊,吃他的用他的穿他的住他的,最後對他還不如對一隻野貓。真是……
謝安還沒來得及繼續想下去,那邊琬宜已經起身。她轉臉,正好對上謝安直勾勾盯著她瞧的眼睛。腳步一頓,怔在那裏。
琬宜還記得昨天謝安在她窗戶前撂的狠話,“以後再不給她一個好臉色”,她是信了的。
謝安向來惡劣,經了那件事,怕是煩透了她。琬宜不想與他硬碰,便垂了眸往牆邊再站了些,想等他走了再進屋子。
看她這樣,謝安心裏那股邪火噌噌往喉嚨上頂。現在掉頭就走太沒氣勢,他咬了咬後槽牙,目不斜視從她身前走過,到一丈外的地皮上,狠狠撕了一把草。
回來時,謝安仍舊沒給琬宜一個眼角,但是腳卻暗中下了絆子,踩了腳那野貓的前爪。
貓吃痛,嗷的一聲跳起來。轉身上樹,消失不見。
琬宜愣愣看著眼前的一切,雲裏霧裏摸不著謝安想做什麼。
不一會,他走到了馬前,琬宜偏頭看過去,瞧到謝安把手裏那把草硬生生塞進黑馬的嘴裏,然後翻身上馬,揮鞭即走。背影一如既往的挺直,脖頸修長。
琬宜揉揉眼睛,輕輕歎了口氣,“幹什麼啊這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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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眼就過了半月。滿月成了彎月,鐮刀似的掛在天邊,細細一條。
期間楊氏帶著琬宜去了街上幾次,給她買了幾件裙子,還有簪子耳墜,姑娘家要用的東西,一樣不落。琬宜相貌本就清秀妍麗,稍作打扮,不用塗脂抹粉便就好看的讓人移不開眼。
她讀過書,被悉心教過規矩,舉手投足間有自己的恬靜韻味。美而不俗,俏而不妖。
而謝安果真不她好臉色了。
有時候碰麵,琬宜好脾氣地衝他笑笑,他也理都不理,唇抿成一條線,走路快的像陣風。這樣的事情有了幾次,琬宜就也不再去用熱臉貼他的冷屁股。
遠遠看見謝安回來,她便尋個借口回自己的屋子。迫不得已麵對麵時,她就垂著脖頸,像隻乖巧無言的兔子。謝安盯著她的發頂,心裏暴躁地想罵人。
爺是爺們兒,爺就算哪裏做的不對了,你也不能這麼跟爺過不去啊?蹬鼻子上臉順杆爬,你這女人怎麼這麼不識好歹?給爺個台階下,能死嗎?
琬宜不知道謝安心裏嘀咕些什麼,她隻瞧見他繃緊的腮,還有偶爾凝在她背後的熱辣眼光。不懷好意,凶狠的像匹狼。琬宜更不敢和他說話了,甚至連對上他的眼睛都覺得難受。
謝安也生氣,脾氣越來越糟,在外麵半天都沒一句言語,春東被他渾身的冷意嚇得直哆嗦,連翠翹都不敢去找了,老老實實留在小九門看場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