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來,組成縱橫交錯的氣網,撕裂它的羽毛。天眼心神一收,急速飛起。那淩空舞動的無形殺氣便落了個空。蒼鷹盤旋半圈,看清楚自己闖入的竟是崔鵬的帳營,才心有不甘地原路退去。
“將軍!”柏惠步入大帳,“兵部回文了。”遞上公文袋。
崔鵬從沉思中抬起頭來:“好的,多謝玄鳥使。大人您也早些休息吧。”
“睡不著。下雪天氣我都睡不著。”柏惠說,目光落到崔鵬手上。青年將軍手上捏著一隻女性的珍珠耳環,那顆珍珠小巧晶瑩,精光內斂,不似尋常之物。“將軍您這隻耳環是?”
“啊,是故人之物。”崔鵬說,收起耳環。清冷軍營的夜晚,這顆珍珠常給他溫暖的感受,看到它,便如看到紫衣的姽嫿翩然而至,牽動多少思緒。
“可是姽嫿?”柏惠追問。
崔鵬淡淡一笑。
柏惠說:“姽嫿姑娘拚死救了二殿下,俠肝義膽,當真世間少有。這樣的奇異女子,不會那麼容易就死去,一定還活在世上。”
崔鵬沒搭話。他已經派人將地穴周圍百裏過篩子樣搜尋過一遍,姽嫿蹤影全無。如果她沒有在那地穴爆炸中粉身碎骨,便隻有寄希望她能用法術瞬間移形換影。今生他還能見到她嗎?好幾次他都想用那耳環召喚她,但害怕“她不再出現”真的變成事實,他隻能看著那耳環,慢慢撫摸,輕輕思念。
柏惠忽然“呀”了一聲,“這是什麼?”他指指書案上的一根羽毛。
那是一根北疆常見的蒼鷹的羽毛,尾部明顯的有被刀切過的痕跡,頂端滴淌著雪水。看情形是這隻蒼鷹與高明的獵人纏鬥了一番,不敵而去。
第158節:自難忘(14)
“這半個時辰裏,除了大人您,沒有人進我的大帳。”崔鵬說。
“哦,不是人,是鷹。”柏惠拿起那根羽毛。羽毛頂端的雪水大滴落下去,但這並不是羽毛上的雪,是羽毛自己在融化。片刻,柏惠手上除了濕漉漉的一片水,什麼也沒留下。
“這鷹有些邪門。”柏惠皺眉,“將軍,我需得去追查一下。”
竟有一隻鷹飛進了他的大帳,而他毫無知覺。崔鵬肅然一驚。剛才他沉浸入姽嫿的世界中太深了。是誰趕走了這隻雪做的鷹,並且還削掉了它的一根羽毛?
姽嫿。她留下的那顆珍珠,不僅是召喚她的工具,還是保護他的兵刃。
崔鵬黯然。姽嫿留下的,哪裏是什麼珍珠,分明是一顆溫柔多情的心啊。
7
林毓琇醒了。外麵很吵,雜遝的腳步聲,號角聲,牲口的嘶叫聲,紛紛擾擾,匆匆忙忙,好像世界都要崩潰了。而這不過是北疆軍營中最普通的一個早晨。林毓琇有點懷念帝京中的居所,那裏的晨曦安寧而舒緩:一根竹筍破開泥土生長,一朵花兒從枝幹上落下,時間在陽光裏一點點流淌,靜得都聽得到。
哪怕是如今天這樣舊年的最後一天,崔府的深處也是安寧的,忙亂隻會在側翼的院落裏:管家、仆役、雜工,殺豬烹羊,醃雞燉鴨,怎樣的喧鬧都被隔絕在高牆一側。高牆這邊,始終是寧靜的,寧靜得肅穆,寧靜得清冷。而這軍營中是動蕩的,在井然的一絲不苟的秩序下,充滿著一觸即發的動蕩。這兩個反差如此之大的世界在林毓琇腦海中組合成一副鮮明的圖畫,令她唏噓不止。帝都中錦袍玉帶氣質沉穩的崔鵬與北疆上披盔帶甲不怒自威的崔鵬,在這副圖畫中各自占據一端,注視著林毓琇。林毓琇急忙避開那探詢的目光,卻揮之不去。畢竟這個人,已經是她的丈夫,是她生命名義上的主宰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