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腳下的感覺,確實是偏安西南比不得的。”

崔嶠就像沒有聽懂他的話一般,真的抬眼打量起他身上這件盤領窄袖的天子常服,但目光就仿佛透過陳啟的身體,看向了什麼更遠的地方一般,許久才輕輕笑了一聲:“確實是一件好衣袍,但,也分穿在什麼人身上。有的人真的受命於天,穿起它時自然合適,有的人……怎麼也掩蓋不了亂臣賊子的本性。”

“亂臣賊子?”陳啟就仿佛聽見什麼好笑的事情一般,突然就笑了起來,“往前數三代,他們嚴家不也一樣是亂臣賊子?若沒有我曾祖相助,他們嚴家哪能坐得上這個皇位,又哪裏輪得著他嚴承受命於天?”

陳啟站起身,居高臨下地看著崔嶠:“天命?現在朕站在這裏,就是天命。”他的語氣突然變得十分溫柔,“阿嶠,你難道還沒有想通,嚴承已經死了,所謂的大魏也成了過去,等朕的登基大典之後,這天下,就真的改姓陳了。”

“人總會死的,”崔嶠淡淡道,“但是這江山卻永在。康王不會真的以為自己就能坐穩這個位置吧?”

“因為朕不是嚴承那樣的廢物,生下來就那麼好命,成了這天下之主,卻把這大好的江山葬送。”陳啟俯身,慢慢靠近崔嶠,“把你娶進宮裏,卻連你的安危都保不了。最後還是靠我,把你從你那個沒用的庶子手裏搶回來。”

“阿嶠,”陳啟緩緩抬起手,慢慢湊近崔嶠的臉,“盡管當年你拒絕了我的求親,但這麼多年來,即使遠在西南,我依舊惦念著你,哪怕,之前我命人給你送來的信你也沒有回,但我也不會放在身上。隻要你說一聲願意,待我登基之後,這皇後的位置還為你留著。”

崔嶠偏了偏頭,避開了陳啟的手,唇角勾起一抹嘲諷的笑:“康王怕是忘了,在嫁入這深宮之前,我還姓崔,我崔家滿門忠烈,若是我改嫁給亂臣賊子,死後也無顏去麵對先祖了。”

“好個滿門忠烈,當年我去你家求親的時候,你也是這麼說的,”陳啟看了一眼自己懸在半空的手微微蹙眉,麵上的笑意漸漸淡去,站直了身體,“你說你家滿門忠烈,你從小誌在守護萬民,而不是這些兒女情長,無法割舍自己的抱負與我遠去西南。”他的眸中泛出森然的光,冷冷地吐出最後幾個字,“之後嫁去宮中的時候,倒是及其果斷決絕。”

崔嶠輕輕笑著,扶著桌案慢慢站起身來,平視陳啟:“康王到現在都不明白,我當年為何拒絕你嗎?”

她微微閉了閉眼,耳邊回蕩起當日陳啟的話:“你一個女兒家為何整日要做這些打打殺殺的事情,等我娶你回府就帶你一起去西南,玩樂享受,隻要你喜歡,我都由著你。又何必在外麵拋頭露麵,尤其是做這麼危險的事情,受這麼多的苦。”

崔嶠重新睜開眼,冷淡地看著陳啟:“因為你我從一開始就不是一類人。到了今日,也證明了我當日的選擇。康王的曾祖也算是為大魏立下汗馬功勞,若是他在九泉之下知道,他的後人會勾結當年他親手平定的南越夷人,由著他們邁入中原,屠戮無辜的百姓,也不知會作何感受?”

第七十四章

不知是崔嶠語氣裏毫不掩飾的嘲諷, 又或者是她話裏的內容,突然就激怒了原本看起來還頗為平靜的陳啟,他用手緊握成拳,用力地砸在書案之上, 瞪著眼睛看著崔嶠:“古往今來,但凡成大事者,哪個沒有流血與殺戮?不過是殺了一點不相幹的人, 我曾祖就算知道了,也隻會因為我做了當日他不敢的事情而為我驕傲。”

他向前走了兩步, 整個人站到崔嶠對麵, 逼視她的眼睛:“反正你想要的不就是當皇後嗎?又何必在意朕這個皇位究竟是怎麼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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