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瞧著有點兒傷心,有點兒自嘲。眼裏那一星隻對著沈春瀾燃燒的火光已經沒了。饒星海很冷靜,他沒有給沈春瀾和曹回回答自己問題的空隙,說完之後立刻點了點頭,自問自答似的:“我懂了。所以你要當我的監護人,所以你關注我。因為我很危險,還因為……監視和管理壞學生,是你的工作。”
他攏了攏頭發,努力緩慢而平和地呼吸,緊抓著書包背帶的指節因為用力,在關節處頂出象牙色的白。
饒星海衝沈春瀾鞠了一個躬。“我不接受訓導。”他生硬地丟下這句話,轉身就走。
沈春瀾臉色都變了,和曹回一前一後奔出去。係裏還有不少老師和學生,倆人沒敢大聲喊饒星海的名字,最終在樓梯拐角停步。
學校裏不知何時落下細雨,涼意一層層,鋪天蓋地。饒星海大步走過路燈,走過無光的暗處,他步伐這樣快,沈春瀾簡直懷疑他在躲避雨水。
校道上不撐傘的人很多,但偶爾也有幾個跑步前進的,饒星海一直走到宿舍樓下才停。他並不想回宿舍,但這學校裏他也沒有別的地方可去。
回到317,周是非和陽得意正在聚精會神地看手機。饒星海聽見手機裏傳出的聲音,是新聞。
【……本次失蹤的驢友共有七人,隸屬於當地一個徒步登山的民間組織。據組織負責人介紹,秋季姑婆山周圍雨水較多,並不適合登山探險,這是組織裏多次提醒過的。失蹤的驢友均為在校大學生,今年才加入該組織,負責人聲稱自己並不清楚他們的登山計劃……】
饒星海坐到了陽得意和周是非之間,沉默地看著屏幕。一片又一片連綿的山,一團又一團彌漫的霧氣。畫麵下方是一行大字:姑婆山神秘天坑專題報道。
“宮商給你借的書放你桌上了。”周是非奇道,“她說你今晚要跟沈老師學習,這麼快就學完了?”
饒星海沉默地搖頭,什麼話都不想說。
陽得意揉他頭發:“噢上帝啊,我們的小可憐。沈春瀾這個壞人,他究竟對你做了什麼?”
饒星海忍受著他做作的譯製片配音腔,一聲不吭。
手機響了,他掏出來一看,竟然是沈春瀾。
三人齊齊看著手機。
“接啊。”陽得意催促。
饒星海掛斷電話,關了手機,從書桌上拿起圖書證:“我去圖書館了,誰來找我都說我不在。”
陽得意:“拜拜。”
他看著饒星海出門,轉頭問周是非:“饒星海傻了吧?他現在確實不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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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春瀾放下了手機。饒星海先是不接電話,再撥過去已經關機。
他聯係周是非,問饒星海是否回了宿舍。周是非事無巨細地向他彙報:“回來了,現在又去了圖書館,還讓我們騙你說他不在。”
曹回在一旁幫他想辦法:“饒星海看來隻信任你。他特別反感我啊……為什麼?”
沈春瀾:“我怎麼知道?三年一個代溝,我跟饒星海差六歲,我跨不過去。現在的年輕人腦子裏都很複雜的。”
曹回緩慢搖頭:“幼稚的占有欲。”
沈春瀾:“……啥玩意兒?”
曹回擺擺手:“沒,我胡說呢。講正事,既然他排斥我,隻信任你,那其實挺好辦啊,你來給他做訓導就成了。”
沈春瀾摘下眼鏡,揉了揉鼻梁。雖然平時不常戴眼鏡,眼鏡托子還是在他鼻梁兩側留下了淺淺的凹痕。那副長久不開心的神情又回到了他臉上,重重心事壓低他的眉毛,睫毛的陰影鋪在臉頰上,像蝴蝶細軟的足。
曹回仍在繼續:“一般情況下確實是一個哨兵搭配一個向導,但如果學生不配合,隻要求一人訓導,也是可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