補周容深番外 年年歲歲,相思無止(2 / 3)

他嫉妒是他得到了何笙一輩子。

他嫉妒是他擁有她最純情的雙十年華。

十八九歲的何笙,顧盼神飛,嫣然一笑,這世上最美的花都不及她分毫。

他翻了一頁,看到長阪坡之戰,伸手去拿茶壺,卻撲了空,他正要摸索,頭頂忽然響起一句,“瞧你,茶水都涼了,還往嘴裏灌,你這老糊塗。”

周容深唇角笑容倏地定格,良久沒有動。

石桌晃了晃,似乎放下什麼重物,女人的長發掠過他鼻息,撓得癢癢的,還是昔年那樣溫柔,那樣調皮。

他捧書的手微微顫抖,深呼吸一口氣,花香,發香,茶香,這並不是他臆想出的一場夢,這才僵硬抬起頭。

何笙站在飛花的杏樹前,長長的秀發在飄揚浮蕩,她拿著他的茶壺,刁蠻霸道往地上一潑,手指抵住他喉嚨,興師問罪,“有沒有好好照顧自己。”

他那滯留的凝固的笑意,一刹間變得比天上煙花還要璀璨,“有。”

她嘟起嘴,“我不信。”

他握住她的手,探入毛衣領口,在健碩的胸肌上停住,“信了嗎?”

她故意抓了抓,“比我還大。”

他悶笑出來,抽出她依依不舍離開的手腕,在她掌心打了下,“又胡說,欠打。”

她大叫疼!疼死了!他以為自己真的下手重,放在唇上為她吹了吹,一臉驚慌,她得逞後便換了一張笑嘻嘻的麵孔,“騙你我從來就沒失手過。”

周容深一怔,站起身將她抱住,放在他坐過的石凳,居高臨下數落她,“誰許你來。上次這時節回去病了一場,還不長記性,我看是遭罪遭得太輕。”

她扯著他毛衣下擺,“比去年暖和嘛,我不放心你。”

他心裏高興,麵容卻不露,還想繼續數落,餘光瞥見桌上的酒壇,他伸手啟開瓶塞,嗅了嗅酒香,把她淘氣也忘了,“桃花釀,我最饞它。”

她陰陽怪氣說光想它呀。

周容深擔憂酒香淡了,匆忙蓋住,將濃鬱的氣息壓回去,放在屋簷下的台階存著,走回來寵溺戳了戳何笙的額頭,“更想釀酒的人。”

她蹭地躥起,圍著桌子抽打他,“口是心非的老男人,想我來還嚇唬我!”

她起先隻是發泄,卻越跑越開心,他笑著躲,陪她在簌簌飄落的杏樹下嬉鬧,她累了跑不動,他就撿起一枝樹椏丟到她身上,她氣得再去追,他這次沒有躲,任由她爬上後背,咬他肩膀和耳朵,他背著她朝庭院最深處的籬笆架跑,她哈哈大笑,“我怕你摔了我,你慢點!”

周容深怎會摔著她,他可是赤手空拳打贏了無數毒販的男人,他故意不穩,將她朝地上甩去,她嚇得摟緊他脖子,驚叫出來,叫了一半又繼續笑,笑得臉蛋紅撲撲。

曲笙在屋裏聽到動靜,打開窗子扒頭,見是何笙,到嘴邊的話咽回去,不動聲色合住了玻璃。

她玩累了,懶洋洋坐在石凳上,指了指他身上毛衣,他笑說舍不得脫,你給我織得最合身。

她托人送來的幾件毛衣,他像寶貝似的捧著,京城的三九天,當真是天寒地凍,大雪一下,冷得人骨頭發麻,他小心翼翼穿好,生怕刮在釘子上破了,偶爾太陽高照,他就在院子裏坐著,總能從絲絲縷縷的毛線間嗅到她的香氣。

淡淡的山茶,淡淡的薄荷草,淡淡的蘭花與茉莉。

這一年他心髒反反複複發作,起初嚇得曲笙不知所措,跪在鐵門前嚎啕,求人救一救他,次數多了,她也不慌了,喂他吃過藥,蹲在床頭守著他,看他手裏捏著何笙十九歲那年的照片,比靈丹妙藥還管用。

他疼得蜷縮成一團,一米八幾的漢子,大汗淋漓抽搐,稍微好轉些,他睜大空洞的眼睛嘶啞說,“我不能撒手人寰,我要盯著喬蒼,他如果敢對她不好,招來女人欺辱她,我還能闖出去,拚了性命斃掉他。”

曲笙一聲不吭,為他掖好被角,默默流淚。

他這條命,早已不是他自己的了。

倘若世上沒有了何笙,他也活不到今天。

他到廚房親手燒了兩樣菜,賣相很醜,味道卻極好,他沒有告訴她這一年他日日學,隻想著萬一她來了,能讓她嚐一嚐。

他往何笙的碗裏不停夾菜,也供不上她狼吞虎咽,仿佛餓極的豬崽兒,連鼻頭都沾滿油花,他好笑問怎麼沒有吃嗎。

她搖頭,“我想來陪你吃嘛,我怕吃不多你會不高興,胃口昨晚就空著。”

他眉心皺了皺,有些生氣,“不許餓肚子,能記住嗎。”

何笙不理,他掌心按住她的碗口,迫使她停下,表情十分嚴肅,寸步不讓,她知道他的脾氣多執拗,隻好妥協,“好嘛好嘛,我不敢了。”

她貓兒似的用自己溫熱的臉蛋磨蹭他手背,蹭得他心都軟了,他笑出來,在她鼻頭上捏了捏,將何笙垂在菜裏的碎發溫柔撥弄到耳後,“你隻要來,我就很高興。”

她瞳孔炯炯發亮,“那我三個月來一次好不好。”

他說不好,不要再為我折騰。

她賭氣撂下筷子,別別扭扭不肯吃,他對她沒辦法,“一年。”

她氣鼓鼓和他講價,“半年,最遲了。不然我就…”

她四下找著,見牆上掛著辣椒,她大聲說,“我就辣死我自己。”

周容深露出幾顆牙齒,笑了很久才說好。

他為她擦拭唇角的米粒時,曲笙挎著一隻竹筐從屋裏出來,她看了一眼桌上融洽的景象,男子眉目疏朗,神采奕奕,三百多天她求不來的一笑,這一刻他卻怎麼都笑不夠,她忍了忍心底的苦澀,什麼都沒說,徑直往菜地裏走。

何笙叫住她,問她做什麼,怎麼不一起吃。

她拿起鐵鍬,彎腰一邊鏟土一邊說,“我不餓。三月末正是種植糧食和蔬菜的時候,喬太太養尊處優慣了,不知道這節氣。”

她叼著筷子頭欠身張望,塵土飛揚間,她倒是不嫌棄,很能吃苦,那麼瘦的手臂掄起鋤頭絲毫不嬌氣,周容深皺了皺眉頭,對曲笙說,“等一會再翻,她還在吃飯。”

曲笙撣了撣褲腿濺落的泥點,“等不了,種晚沒收成,明年吃什麼?那些人拜高踩低,送來的都不好,總不能月月麻煩喬先生派人來救濟。”

塵土越來越濃,周容深也愈發生氣,何笙在這時忽然跳過去,蹲在菜地旁瞧著,曲笙的手心磨出厚厚的繭子,似乎還破過,有血疤的印記,她沉默了一會兒,“我來替你,你歇息下。”

“喬太太幹不了這重活,若是被喬先生知道了,他可要心疼的。”

何笙沒有聽她的,她掌握了鏟土的路數,興致勃勃接手這活兒,她知道這是周容深明年的口糧,格外賣力氣,不消片刻額頭滲出一層細細密密的汗,周容深攔不住,隻好無奈寵溺笑著,伸手為她擦拭。

他的眼睛裏,除了何笙,似乎什麼也看不到。

這世間萬物,再美好絢麗,都換不回他眼底這一刻燦若星辰的明亮。

曲笙沒有打擾,無聲無息離開了這一處。

庭院外停泊良久的黑色奔馳,車窗搖下一道縫隙,裏麵傳出男人有些顧慮的聲音,“喬總,夫人待了四個小時,從院子到菜地,現在又進入臥房,您還等嗎?”

喬蒼專心致誌批閱文件,“等。”

秘書遲疑,“可是這麼久…”

他欲言又止,不敢說下去。

後座的男人似笑非笑,眼尾溢出的幾絲皺紋,恰到好處襯出他的成熟風雅,仿佛一杯醇厚的酒,味道濃鬱極了,“我都不擔憂,你怕什麼。”

秘書笑說夫人確實不會出格。

他言下之意很明了,喬蒼當機立斷說,“周容深更是正人君子,他絕不會做出不齒的事,尤其他這樣疼惜她,更無意褻瀆。”

再說,不是還有個曲笙嗎,那姑娘性子剛烈,想必周容深被她纏得也頭疼。

夕陽西沉時,何笙慢吞吞從院子內出來,她百般擔憂叮囑周容深什麼,一步三回頭,幾秒鍾的路,愣是走了幾分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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