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容深番外10 為她舍棄天下(2 / 3)

保姆隔著一扇門,在走廊上回她,“送去了,夫人。小少爺也走了,都沒有哭鬧。”

她手臂放下的時候,感覺到旁邊坐著一個人,那人很硬,身子也涼,將另一邊的床壓塌下大半。

她嚇了一跳,立刻偏頭去看,喬蒼穿著昨天午後離開時的西裝,正溫柔望著她,有幾分風塵仆仆的倦意。

她喜出望外,“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他將何笙從錦被內撈出來,抱在懷裏吻了吻,“昨夜淩晨。”

這麼長時間他沒有換衣服,也沒有休息,顯然是在書房熬到天亮,談得並不妥,她笑容潰散了幾分,從他懷中坐起來,“怎樣了。”

喬蒼笑著捏了捏她的臉,“很好。”

她將信將疑,“你不要騙我。”

他微微挑眉,“我騙得過你嗎。喬太太一向騙我總能得逞,我騙你從未得手過。”

何笙洋洋得意說那是自然,她伏在他胸口,懶洋洋又眯上眼。喬蒼擁抱她許久,門被人緩緩推開,秘書站在外麵,輕聲喚喬總,他不露聲色豎起一根手指壓在唇上,做出噤聲的手勢,示意秘書不要吵。

他哄了哄她,趁她再度睡去,才起身走出臥房,直奔盡頭的露台。

他點上煙吸了兩口,“有消息嗎。”

“曹柏溫的汙跡,的確沒有完全抹幹淨。曹荊易很縝密,也很謹慎,幾乎半點不留,唯獨這一點,他疏忽了。他以為這人已經死了,其實隻是在老家換了個身份謀生,躲躲藏藏到如今。”

“誰。”

“曹柏溫包養了三年的總政歌舞團女歌星的丈夫。”

喬蒼吞吐煙霧的唇,緩緩揚起一絲弧度,“人在哪裏。”

“我們去晚一步,已經被帶走了。”

他指尖撣煙灰的動作一滯。

秘書說,“這個男人的鄰居告知我,大約前晚,去了幾名便衣,亮出了警官證,將男人帶走了,證件是深圳市局。”

周容深的老部下。

喬蒼舌尖抵出一枚煙絲,望著遠處澄澈的湖泊陷入沉默。

深圳的南苑北路,有一條冗長的古街,穿梭進蜿蜒的回廊,店鋪林立,酒家深巷,周容深曾在這條街上的繡品店,為何笙挑選過鴛鴦和絲竹刺繡,那時她對繡花正上癮,日日要繡上一幅,雖然難看,可她沾沾自喜的機靈模樣,他記到了如今。

她總是繡一會兒,便按捺不住自詡她技藝精進了,繡成要他掛在身上,讓他時時刻刻想著她。

他從文件內抬起頭,瞥了一眼她手上繡了一半的梅花,“帶出去讓人家笑話。”

她手上的針尖一頓,刺入了襯衫內,氣鼓鼓衝過去,纏住他脖子鬧,“那我都繡了,你才說不喜歡,我繡了一晚上呢,眼睛都快瞎了。”

他無奈笑問是嗎。

她用力點頭,握住他的手,蓋在自己眉心,兩排睫毛輕顫,細細癢癢,溫溫柔柔,像極了一滴水,將他心都撓得融化掉。

他被軟磨硬泡得沒了法子,鬆口說拿來我看看。

她諂媚遞到他手裏,咬著嘴唇小心翼翼,生怕他嫌棄。

何止嫌棄,那歪歪扭扭的梅花瓣,仿佛被風刮散了似的,紅得灼烈,卻更加清晰暴露粗糙的針腳和樣子,他迎著燈火看了片刻,撲哧一聲笑,“這世上最醜的梅花,都被你繡出來了。”

她也覺得臊,臉頰嬌滴滴埋入他懷裏,撒嬌蹭了蹭,“勉強穿一次嘛,這可是你新買的襯衣,你舍得不要啊?”

他挑起她下巴,眉毛輕揚,“哪來的膽子,敢這樣算計我。”

她朱唇微啟,卷著舌尖媚笑,妖嬈放蕩的姿態,他頓時有些忍不住,用力吻下去,吻著吻著,便被她徹底誘惑住,無法自持,意亂情迷撬開她齒關,舌頭深入進,糾纏著她,直到她滿麵潮紅,癱軟在他胸口呻吟喘息,他才啞著嗓子淡淡嗯,指尖滑過她瑩白如玉的肩膀,褪下絲帶,“就一次。”

她眉開眼笑,躺在他身下歡呼出來。

那年的何笙,真是比花嫵媚,比水溫柔,似月皎潔。

純情得要了命。

周容深負手而立,徘徊在店門口,盯著房梁垂下的紅絨流蘇,失神了良久。

老板瞧見他,笑著迎出來,“周先生,您可許久不來了。”

他一怔,“你還記得我。”

“您在我店上挑了半天,說是為太太買,我這裏很少有男人踏入,記得清楚。怎麼,繡品舊了,換一幅新的?”

舊了嗎。

他和她的故事,的確是舊了。

這世上的人,對於舊了的,從不憐惜,都是扔了添置一樣新的,從此遺忘。

他笑著說不買了,路過而已。

南城的桃花,盛開要比北城早許多,二月底就偶有一簇簇綻放,稀少單薄,三月中已是桃紅柳綠,春色滿園。

這三個月的冬季,竟過得這樣快。

一晃就止住了。

周容深的桌角,擺放著一簇早春的紅桃,花蕊有些凋零,他總是忘了澆水。

他依稀記得何笙送來的酒,還有兩壇未曾喝。

她大約是穿著淺色的長裙,挽起長發,用珍珠卡子別住,懷抱著枝椏摘下的桃花,笑著蹲在院子裏,一朵朵碾碎。

她比以往更溫柔。

她那雙眼睛,就像是成了精的桃花。

年年歲歲凋零,她還是笑春風。

他格外麻木坐在桌後,窗簾死死拉著,罩子內昏黃的燈火不斷閃爍搖曳,他臉孔隨之忽明忽暗。

秘書隔著玻璃望了片刻,敲門進入,周容深沒有開口,還似雕塑一般靜止。

秘書推開一扇窗,順勢拉開紗簾,透入一點光。

他靜默不語,沒有出聲命令合攏。

他如此失魂落魄,心不在焉。

不隻是這一刻,這麼多年,他時常這一副表情。

丟了心,丟了靈魂,丟了理智,丟了英氣。

渾渾噩噩,百般麻木。

秘書很怕,怕他就這麼坐著坐著,撒手人寰了。

一句話都不留。

他走到跟前,遞上一遝厚厚的筆錄,“周部長,您要的東西。”

周容深這才有了一絲反應,“招了嗎。”

“您承諾保他無事,還給他一筆錢,為他的妻子以及他全家討個說法,他怎會還有所保留,幾乎是全盤撂了。”

他動了動僵硬的身體,隨手翻閱兩下,“曹柏溫的事可真不少。”

秘書一臉遲疑,欲言又止。

周容深將筆錄塞進抽屜,上了鎖。

曹荊易論起手段絕不遜色喬蒼,也是場麵上戰無不勝的猛將,兩次逼得華南虎山窮水盡,更是讓周容深走了最後一步棋。

他害了曹家,他老子也害了他。

若沒有曹柏溫,曹荊易也是能成大事的人,而且或許這輩子,他都栽不了跟頭。

“京城那邊,支會了嗎。”

秘書搖頭,“周部長,曹家勢力太龐大,不是您拿了證據,就能遂願扳倒的。如果走這一步,您的官位,前途,甚至性命,都會徹底葬送,這是上麵最想要遮掩的醜聞,由您親口揭開,您也得罪了那些人,又何必以卵擊石,自毀全部。”

周容深扯掉領帶,有些煩躁捏了捏鼻梁,“你覺得我錯了。”

“我覺得不值得。”

“什麼是值得。”

從前。官位,權勢,金錢,地位,人生,活著。

都是一個人畢生值得的事。

可陪伴周容深這幾年,秘書也說不出了。

親眼看著他像瘋子一樣,無可救藥為了何笙癲狂,飽受病痛與折磨,這一刻他又要為她賠盡自己的餘生,換來她在另一個男人懷中安穩無憂,為什麼這世上的所有深情,所有的悲壯,都生在了他一人身上。

秘書忽然噗通一聲跪在了地上,他大聲呼喊,“周部長,我求求您,您清醒一下,不要再糊塗了。您一輩子槍林彈雨出生入死,千難萬險才熬到這個位置,就這樣葬送掉太可惜。這場博弈即使您贏了,您能換來好結果嗎?等待您的是深淵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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