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容深番外3 最是相思斷人腸必看!(1 / 3)

周容深趴在地上醉了一夜,第二日臨近中午,秘書趕到別墅接他赴酒宴,他站在庭院,朝屋內喊了幾聲,得不到回應,才推門進入。

周容深跌坐在茶幾與沙發的空隙,捂著臉,似乎剛剛驚醒爬起,格外消沉頹敗。

秘書一言不發,走到窗前將窗簾拉開,刺目的陽光湧入,毫不留情晃過指縫,他眼皮刺痛,微微蹙眉,“合上。”

“周部長。”

秘書抬起手腕,盡管他看不到,仍舉在他麵前,“十一點整,您忘了重要應酬嗎?實在推不開。”

他半夢半醒,恍恍惚惚,手移開霎那,血紅絕望的眼眸露出,他嗓音暗啞,煩躁壓住眉心,“這麼晚了。”

秘書沉默收拾著地上的狼藉,他擦拭一灘酒漬時,聽到周容深咳了幾聲,斷斷續續說,“我夢到她了。”

秘書手上動作一滯。

“夢到許多年後的樣子。”

他坐在陽光之中,陷入令旁人揪心的幻想,他難得笑得那麼歡愉,那麼溫柔,“鏡湖花園,有一副長長的椅子,我曾帶她去過,也就那一次而已。杏花當時開得很盛,從南門到北門,杏花堤如同下雨,她很喜歡。我昨晚的夢裏,她盤著長發,坐在那上麵,給我唱南平調。”

她一遍遍大喊容深,來這裏!

他跟在身後,任由她鬧,奔跑,蹦跳,一笑很多皺紋,她再也不穿豔麗的衣衫,再也不肯描摹紅妝,她嫌他腿腳慢,走走停停,滿口抱怨,走到杏花提的盡頭,撒嬌讓他背。

他醒來,空空蕩蕩的四壁,安安靜靜的空氣。

他無力低下頭,指尖觸摸冰冷的磚石,像迷路的,走失的,無家可歸的人。“你為什麼叫醒我。為什麼不讓我把夢做下去。”

秘書咬牙,將衣架掛著的警服摘下遞到他手上,看著他蒼白沉重的臉色,終歸沒有忍住,“周部長,您何苦折磨自己。夫人她…”

他想起昨晚那通電話,她掛斷得幹脆果決,哪念及半點舊情,他握了握拳,不忍心再雪上加霜。

“夫人她,都忘了。”

誰不知喬蒼寵何笙寵得無法無天,她什麼沒見過,什麼得不到,如何記得那麼久遠的往事。

杏花堤,不過周容深自己割舍不下的一場舊夢。

他靜坐許久,撐著身子站起,走入浴室反鎖門,沉沒進水中,他疲倦閉目洗了半個時辰,直到水失了溫度,才無波無瀾走出,仿若什麼事都沒有發生過。

抵達酒宴現場,晚了一些時辰,烏泱泱的來賓遞請柬,圍堵得水泄不通,秘書送他上台階,轉身去泊車,梁家倒台後,廣東軍區政委一職落在顧霖軍的頭上,顧霖軍曾擔任廣東武警大隊總指揮,與周容深私交不淺,當年金三角惡戰,他犧牲消息傳來,顧霖軍親自率十八名部下,以最高規格從雲南省運送回他的棺槨。

他站在舞池偏處,觥籌交錯間,看到周容深從堆滿花籃的水晶拱門進入,四麵八方的賓客置身於鶯鶯燕燕,衣香鬢影,唯他孤家寡人,顧霖軍笑著與眾人點頭寒暄,一路湊上去問,“怎麼,單慣了,不準備再娶?”

周容深這幾年,不論去往何處,都逃不過這一句,他無奈捏了捏鼻梁,接過顧霖軍遞來的酒,“實在忙碌,我也是操勞的命,公安部足夠我頭疼,偏還接管了深圳的差事,這燙手山芋推也推不掉,哪有功夫談論這些。”

顧霖軍撣了撣他肩上幾粒塵埃,他的辯駁,如今還有誰相信。

世人皆知,周容深不娶,不過是心有惦念,他近乎癲狂愛著何笙,至死方休。

千千萬萬的女人,柔情百轉的風月。

再也進不得他的眼。

顧霖軍苦口婆心勸,“你也是奔五十歲的人了,怎麼不為自己終生大事考慮,雖說你位高權重,不愁女人,可時間匆匆,不等你想通。”

周容深舉杯笑說,“顧政委是不打算和我好好飲一杯酒嗎?我的年紀自己都不想麵對,你偏要提醒我。”

顧霖軍哈哈大笑,眉眼滿是戲謔,“你啊,官場多是貪婪美色之徒,一個不夠吃,十個吃不夠。幾十年這潭深不見底的水,終於出了一個癡情種。”

周容深故作不耐煩,托起他酒杯催他飲下,堵住這張不饒人的嘴。

曹荊易此時從二樓宴廳下來,身後簇擁著許多曹氏船上的黨羽,曹柏溫在北京釣魚台頤養天年,官場方麵事務,全盤交給他打點,隻周旋不開的,才會親自上馬,副國級出頭,可想而知是怎樣的事,輕易碰不到。

他隔著茫茫人海,一眼定格視線,周容深似乎清瘦不少,往常合身的衣衫,竟有些寬敞了。周曹友誼破裂,廣東人盡皆知,他身旁一名部下陰陽怪氣說,“周容深沒多大道行了,一個女人把他的盛氣折磨得所剩無幾,據說他身子每況愈下,能活多少年都不一定。”

曹荊易偏過頭,盯著那人,笑容陰森詭異,“哦?有這本事,你怎麼不盯著盛文,鬧點大動靜給我看看。”

那人一愣,不敢多言。

曹荊易抬手命令他們退下,獨自邁下樓梯,遮掩在柱子後,滿堂春色,旗袍湧動,流光溢彩的房梁,光圈斑斕,秋波迷離。

他恍惚想起多年前,他最紈絝的那些時候。入夜從珠海到深圳,找周容深喝花酒,他恰好在筵席上脫不開身,自己閑來無事便過去,隔著那麼多陌生的臉,緊密的人影,曹荊易瞧見了挽住他手臂的何笙。

那是他真正意義上,第一次見她。

她穿著藏藍色的長旗袍,分明是所有女眷中最清淡,最保守,但那雙眼睛,微微挑起,如桃花般水靈,當真是媚態入骨。

她被一群太太叫去喝酒,幾杯過後,話不投機,她笑了笑便走,一個中年貴婦凝著她經過的身影恥笑,“周局長的金嬌啊,一臉婊子氣,滿眼寫著讓男人來操我,可偏偏身份又高貴的不得了,讓人看不順眼還沒法說。”

曹荊易好笑揚眉,以為她會置若罔聞,息事寧人,萬沒想到這小女人真是寸步不讓,她竟停下了。

轉身捏著嗓子喲,仿佛時光輪回,卷軸倒退,他是尋花問柳的公子,她是八大胡同倚門賣笑的藝伎,他就躲在暗處瞧著,她腔調那般嬌弱,那般尖細。

“您說我呢?”

貴婦正愣神,這年頭較真什麼的都有,還有較真罵的。

她眼疾手快,反手潑了一杯酒在那貴婦的臉上。

一眾女眷瞠目結舌,一時啞然。

她媚笑甩了甩手腕,“嘴巴放幹淨些,你指桑罵槐,是瞧不慣我還是瞧不慣周局長?不就是沒給你男人批地嗎,一大把年紀了還這樣小家子氣。下一次再口無遮攔,我潑的就不是酒了。”

貴婦被當眾羞辱,不依不饒,她抹了一把臉上的酒水,伸手扯住何笙不允許她走,“不是酒,你還要潑尿嗎?”

“那有什麼趣。”她笑得又囂張,又豔麗,真是水光瀲灩,風情萬種,“潑點毀了你這張爛皮的東西,讓你變成癩皮狗,這輩子不能見人。”

周容深從遠處尋她來,她怕他瞧見自己惹禍,一把擋住那女人,往他胸前靠,手還故意遮他眼睛,嘴裏咕噥一堆有的沒的,糊弄他走。

那纖弱的身子,好像一株夜來香,那麼幽豔芬芳,又那麼機靈活潑。

曹荊易眼底玩味的精光閃了閃,流淌出連他自己都渾然無覺的笑意。

曹荊易見過何笙豪氣衝天,像一個女戰士,周旋在金三角幾國毒梟、刀光劍影之中,清冷倨傲,固執堅硬,比男人還勇猛剛毅。

他見過她風華絕代,衣襟半敞,姿容放蕩,側臥在常府後園湖泊的一葉扁舟上,杯中盛著桃花釀,千嬌百媚,她不開口,便令他怦然心動,她若開口,又美得活色生香。

她的純情,勝過池水中盛開的芙蓉,她的妖冶,抵得過紅梅海棠。

他見過她嫣然一笑,利劍歌喉,溫柔一刀。

他見過她梨花帶雨,柔情似水,春色一場。

她用美豔和風情,殺了多少人。

她是那麼惡毒,活該千刀萬剮,可誰又舍得開槍。

周容深為她耽誤這麼多年,自苦,自虐,自癡,像一個病入膏肓的瘋魔,寧可守著孤寂的日子煎熬,也不願將她遺忘,將她釋懷。

而他呢。

曹荊易穿梭過人群,將萬丈燈火留在身後。

他從未得到過她。

他是一場風月的旁觀者,他分食的,不過她那一點點感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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