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巷上人來人往,何笙生怕被人瞧見惹麻煩,在他懷中奮力掙紮,讓他放開,他原本抱得不緊,不願嚇壞她,萬一她跑了,以後躲躲藏藏,他的勾引大計也就落空,他欲擒故縱逗弄了她一會兒,眼見她急得麵紅耳赤,額頭也虛汗涔涔,快要翻臉了,就勢鬆開手。
“誰和你有緣分,如果不是容深,我都不認識你是誰。”
何笙蠻橫伸手,想趁她說他聽的功夫,把他腰間拴著的荷包搶過來,然而她忘記麵前站著的男人是誰,縱橫江湖十六載的喬蒼,他麵容再溫和,骨子裏的狠毒卻磨滅不掉,他若不肯,百萬雄師也拿不走,何況她這小東西。
他敏捷利落左右躲閃,手持折扇在胸前淡定自若搖著,那般瀟灑閑適,風華奪目。她手腳並用,上下開弓,像是安了彈簧,半點不停歇,搶了幾十回合,連荷包底下的流蘇穗子都摸不到,她咬著一排整齊的糯米牙,將鼻尖上的汗珠甩掉,“你搶別人東西上癮嗎?”
喬蒼淡笑挑眉,“何小姐這話,問到了點子上。”
何笙不耐煩,“長話短說。”
扇子倏而一合,從四根指縫掠過,玉墜兒晃得眼花繚亂,無比精悍的指力,他打了個嗬欠,格外的風流紈絝,“恐怕短不了,何小姐可以選擇不聽。”
她滿心隻想得到那漂亮至極的荷包,不得不服軟,讓他快說。
“我這人一向喜歡文火慢燉,在床上何小姐就該知道,能夠撐足八百下,我絕不七百五十下繳械,凡是與我春宵一刻過,別的男人那裏,再難得到滿足。”
何笙一刹間意識他在說什麼,那一晚是她至死不願提起的事,她千方百計將每一秒鍾從記憶裏剔除,如此折磨,如此懊悔,如此赤裸,卻被他輕描淡寫的一句,卷入重來,安營紮寨回原處。
她難以置信自己還有那麼放蕩瘋狂的一麵,那不是和周容深做愛時主動奉獻的取悅,討好,而是從未有過的索取,在拚命的發狂的從喬蒼身下吸取爭奪快感,她的呻吟聲,她的姿態,她的神情,她的誓不罷休,她的迎頭而上,仿佛嶄新的一個人,藏匿在一隻溶洞內,熬了千秋萬代,當牢門打開,當霧氣散去,她掙脫了鐵鎖,最狂野不堪的一麵也徹底暴露,無從遮掩。
她這輩子最痛快最歡愉的高潮,都釋放在那一夜,在那張陌生的大床上,在喬蒼強健有力,馳騁滾燙的胯下。
她伸出一根手指,輕柔壓在他薄唇,千嬌百媚一笑,片刻後忽而變了臉,狠狠一剜,險些扯裂了喬蒼的皮,“喬先生趁人之危,占盡便宜,還有臉舊事重提。”
“何小姐念完經打和尚,爽完了不認帳,還有臉斥責我?”
他解下荷包,往她麵前一推,她歡歡喜喜正要拿,又從掌心交錯而過,她靈巧緊抓,倉促拔下一根穗子。
喬蒼對她惱羞成怒視若罔聞,舉起荷包,迎著對麵屋簷下晃動的紅籠觀賞,“前兩日處理了一個女人,心中五味陳雜,出來散散心。”他很是惋惜,露出一絲不舍不忍,“我的女人,你見過,她跟了我很長時候,也算用得順手。”
何笙難得見他這副模樣,笑眯眯來了興致,躥到跟前問他哪一個,是那個豹紋女郎,還是那個嬌滴滴的小綿羊。
她眼底的光狡黠異常,一看就是幸災樂禍,喬蒼說,“第二個。”
何笙記憶猶新,她伏在喬蒼胸口,衣衫盡褪,不勝嬌羞一聲何小姐,喊得她骨頭都酥了,何況男人。
“喬先生這麼不舍得,再找回來就得了,她在你身邊嚐到甜頭,肯定走不遠,可憐你這麼撓心撓肺想念,她又不知道。”
她嘟起嘴,吹拂著頭頂灑下來的碎發,仿佛一麵簾,露出小巧飽滿的額頭,他右手時而合住扇子,時而又打開,反反複複,浮蕩得白衣也飄飄蕩蕩,“何小姐聞到了嗎?”
他將扇麵朝空中一撈,撲麵而來的清風推向她臉上,“醋味。酸得濃鬱。”
她臉色一變,豔紅如血,“你放…”
屁這個字大庭廣眾之下實在不雅,何笙愣是到嘴邊打了好幾個轉兒,又咽回去,“放氣。”
喬蒼終歸忍不住,嗤一聲笑了出來。
老伯見他們打情罵俏停留許久,不買也不走,忍不住問了句,“小姐,荷包您還買嗎?如果不喜歡,就放回來,別撕壞了。”
何笙指著旁邊沒皮沒臉的俊俏男人,“怎麼不買?東西落在他手裏了,你給我要回來,我就掏錢。”
老伯哎了聲,滿麵堆笑,“先生,看您年歲也不小了,搶姑娘家喜歡的東西又用不上,不如送個人情,還她吧。”
喬蒼不曾還給老伯,而是拿出一張鈔票,甩在攤位上,“我要了。”
他腕子一抖,荷包翩然而落,纏繞在扇子底部,與那玉墜兒配成了雙,霓虹瀲灩之下,美不勝收。
他大搖大擺轉身,絲毫不覺得殘忍不妥,老伯喊著找零!
何笙急急忙忙朝架子上瞥了一眼,再沒有一模一樣的百年好合,廟會一年隻有一次,她等不及來年的月圓之夜,不甘心追上去兩步,“那是我的!你搶劫嗎?”
喬蒼回眸淡笑,頃刻間萬物失色,所有燈火都凝在了他臉上,斑駁幻影仿佛一軸璀璨山河,那秀麗之光也不及他一點一滴的笑意,“何小姐給它上戶口了?還是與它一個娘胎爬出來,張嘴就是你的,也不害臊。”
“你不給我,我就纏死你。”
他唇邊弧度更深,“求之不得。”
調戲何笙真是人間極樂,她的伶牙俐齒他知道,她的歹毒心腸他也知道,她有多壞,曾經有多汙濁,喬蒼決意對她下手引誘那一刻,便摸得透徹,可這些都不妨礙他對她一點點深陷,一點點迷失,何笙氣急敗壞的樣子如何可愛,沒見過的人怎會知道。
他搖晃著折扇,徐徐清風從前麵傳來,何笙大叫你慢點。他一聽,笑得奸詐,故意加快步子,她越追越吃力,以為自己慢了,咬牙緊跟,起先還能瞧見他背影半麵輪廓,可穿過一趟人海,一家茶坊,僅僅眨眼的功夫,他便消失了。
她驚慌無措,四下張望,撥弄開層層疊疊擁擠環繞的人群,“你還在不在?你倒是把荷包還給我再走!”
鋪天蓋地的身影與臉孔,對她的喊叫隻是匆忙一瞥,便迅速投入到廟會的嬉鬧中,仿佛她的無助與慌亂,不能在這盛大的夜晚激起半點漣漪。
她跟著喬蒼,迷迷糊糊的朝這條街道深處走了許久,前後都是人潮,根本分不清東南西北,兩旁清晰的建築和匾額,也被彩紙燈籠遮掩得亂七八糟,她置身一片滾滾浪潮的陌生中,意識到自己迷路了。
她倉促停下,無邊無際的恐懼侵襲,掌心冰涼,隱隱顫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