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蒼番外21 月夜勾引萬小姐(1 / 3)

金色刺繡的緞麵襯衣,豎起兩枚淩厲的尖領,將喬蒼欣長筆挺的身姿襯托得英氣逼人,下擺垂了幾簇黑色流蘇,輕佻之氣弱化,倜儻風流而儒雅端莊,他一手持禮帽,寬大帽簷遮掩住奢華精致的銀色腕表,在眾目睽睽下若隱若現,不張揚卻格外高調。纖塵不染的同色西褲,褲腳繡了紫氣東來,黑龍騰天的樣式,絲線扯斷得整齊,和綢布渾然一體,沒有半點瑕疵,沒有半點褶皺,這般英俊瀟灑風華翩翩的男子,世間哪得幾回聞。

眾人在隱去的褪色的黃昏光束之中,看清他廬山真麵目,紛紛點頭讚歎,為他氣度傾倒,女眷握著帕子遮擋唇鼻,露出一雙秋波婉轉笑意盈盈的眼睛,舍不得移開視線。

這樣隆重盛大的場麵,喬蒼也是頭一回應酬,他原本就是底層出身的小嘍囉,靠偷雞摸狗忍饑挨餓混過漫長的童年時代,漳州港是他唯一的見識,打殺掠奪爾虞我詐更是他生活的全部。幸而他性子沉穩,不露怯不慌張,雖然麵相年輕稚嫩,但氣勢迅猛,依然壓得住場,他邁步的同時腰板挺得筆直,下巴輕揚,高大英武長身玉立,頗有幾分江湖大佬的氣韻。

他將要抵達主桌時,倏而停止腳步,空蕩蕩的右手往身後探去,奔兒頭心領神會,摸出還未拆封的墨西哥進口雪茄,和一支玉石打磨雕琢的打火機,光芒凜冽奪人眼目,奔兒頭故意在掌心掂了掂分量,讓眾人看清楚這是何等貴氣,才抖落出一顆,孝敬給喬蒼。

八十年代末九十年代初,進口雪茄是頂級皇親貴胄才抽得起的煙,一盒百金,尋常百姓一年的吃喝都用不了,喬蒼薄唇微張,自然而從容叼住煙蒂,奔兒頭側身擋住門口,左手蜷縮成半個鼓包,兜住搖曳晃動的風聲,指尖吧嗒按下打火機,半尺高的火苗躥升而出,直燒向喬蒼眉眼,映得姿容通紅,愈發帥氣。借著這絲閃爍的光亮,他胸前的黑玉骷髏項鏈曝露,驚了萬爺身側的六爺一愣。

和鞋尖鑲嵌鑽石一樣,都有說道,幫派大佬佩戴骷髏項鏈,是一種亮明號子的標誌,依次由淺至深,金黃、紅、紫、黑,越深排位越高,資曆越老,六爺才不過戴著紫金的項鏈,剛戒了奶的毛頭小子倒是敢往身上擺,一出手壓了整個南省頭目,也不怕吃不消。

六爺臉色有些沉,稍後坐在一張桌上,憑這號子,他還得給喬蒼讓個位置。

喬蒼猛吸幾口,過足癮頭,濃烈的煙霧溢散,吞噬了他清朗幹淨的麵孔,他不動聲色撩起眼皮兒,奔兒頭清了清嗓子高喊,“廣東常秉堯先生長公子喬蒼為萬爺祝壽。”

這派頭,這底氣,不隻廳堂內,屋簷下的回廊上,連院子裏都聽得清清楚楚,眾人或欠身,或踮腳,或探頭,朝大堂內張望,正要鼓掌,卻瞧見萬爺沒什麼反應,六爺也一臉凝固,都很沉默,又尷尬收住,隻稀稀拉拉的幾聲傳出。

喬蒼明擺著是和東道主比試陣仗排場,栽主角兒的臉麵,常秉堯在廣東數一數二,到了福建也不能屈居人下,萬爺是老油條,看懂了喬蒼路數,沒挑明說,江湖向來如此,誰的勢力壓誰半頭,誰的架子就擺得足,不過喬蒼是晚輩,堂而皇之栽跟頭他也不會裝聾作啞,他風平浪靜端起酒杯,招呼同桌的高官商賈飲酒,並未主動與喬蒼攀談,更不曾邀請他入席,直接把他晾在原處,視若無睹。

奔兒頭急了,剛要質問,喬蒼不著痕跡用手肘抵住他胸口,將他往後麵推了推,神情無悲無喜,態度沉靜,“萬爺,我手下人都是大老粗,場麵上不懂規矩,賀禮先我一步送來,您看我兩手空空,不待見我,不如我再回去,重新備一份登門,省得我白吃一頓酒,讓您不痛快。”

喬蒼這招夠狠,把萬爺說成見錢眼開,不懂規矩的粗人,他聽得不是滋味,卻有苦說不出,萬爺執杯的手倉促一頓,他抬眸迎上喬蒼鋒芒畢露的眼睛,好一個膽大包天,寸土必爭的後生。

他默了片刻,不由自主哈哈大笑,年輕人驕縱自負,也很有趣,眾人見他樂了,也跟著鼓掌喝彩,喬蒼半眯眼,抵禦微熏的煙塵,萬爺起身繞過桌角,直奔他走來,主動伸出手,後者也回敬禮數,兩人握手談笑,萬爺距離他這樣近,看得無比真切,難怪眼高於頂的常秉堯也如此稀罕喬蒼,拋出家族一半勢力做誘餌來挽留,的確非池中物。

探人底細先看眼,不是瞧別的,而是瞧一瞧眼裏有沒有深度,喬蒼這雙眼,裝進了萬丈深淵,裝進了廬山雲霧,裝進了深海波濤,一層層撥開,怎麼都撥不完,深不見底,變幻莫測,萬爺忽然有些慶幸,喬蒼晚生了二十年,倘若他出生在自己的時代,眼下江湖這幾位爺,還真未必能混出頭臉。

萬爺鬆開手,吩咐傭人在自己的主位旁邊添一把椅子,邀請喬蒼同坐,“喬公子不愧是常爺帶出的人,我也活了五十年,今天才開眼界,廣東來的人物,這姿容氣場,我們漳州的小地方果然比不了。”

喬蒼也沒推辭,這麵兒他必須收著,他端坐垂眸,笑容淺淡,語氣不徐不緩,泰然自若,“我與萬爺往來不多,義父一向不喜我應酬,隻讓我踏實做生意,學規矩,今天過後我們交情還深,萬爺多提點我。”

傭人呈上一瓶紅絨包裹的頂級五糧液,為喬蒼蓄滿空杯,麥香味霎時四溢,苦辣刺喉,他端起敬了萬爺一杯,兩人仰脖灌入,喬蒼不知這度數多高,喝得猛了些,隻覺得腦袋嗡嗡直撞,他定了定心神,勉強穩住那股醉意。

身後侍奉的女傭剝好蝦肉放在碟子中,嫩白色蘸著褐紅的醬汁,看上去十分有食欲,萬爺品嚐一口漫不經心問,“常爺最近很忙,連我這戰友的麵子都不肯賞。”

喬蒼說廣東事務多,義父打點官黑兩路力不從心,這才派我來為萬爺賀壽。

他側目淡笑,神情腔調陰惻惻,“怎麼,萬爺覺得我不夠格,拉低了這張主桌。”

“真是鐵齒銅牙的喬公子啊,常爺這是不好親自來栽我,讓手底下人來,我難不成還和晚輩計較嗎。”

萬爺意味深長同在座高官大笑,他伸手指了指喬蒼,“後生可畏。莫非到了我退位讓賢的時候了。”

不知是漳州哪位爺,舉杯奉承說,“萬老板正當年,莫說現在,再往後推遲三四十年,誰也不敢讓您退位。您的地盤永遠都是您的,分杯羹可以,得看您臉色,分多了,也要乖乖吐出來。”

萬爺不動聲色瞥向喬蒼,後者心知肚明,話是說給自己聽,也說給廣東的常秉堯聽,福建這塊寶地,誰也休想打主意。同一級別的人物,碰上了準是刀光劍影,喬蒼有一兩秒沒說話,臉上維持的恭和笑容也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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