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蒼番外 20 公子世無雙(1 / 3)

絮絮被送到紅燈區接客的第三日,老鴇子忽然聯絡奔兒頭,告訴他那丫頭跑了,跟著一個客人,似乎往北走了。

奔兒頭一愣,對這個結果出乎意料,“看清楚是什麼人了嗎。”

倒不是對絮絮有想法,而是擔心接走她的不是什麼善茬,在背地裏生事,老鴇子說聽口音像西北的,過來倒賣東西,點了絮絮的台,她送來時下麵不是有傷嘛,那男的也不計較,隻說喝點酒,我就安排了,等早晨我去收錢,屋裏沒人了。

奔兒頭齜牙咧嘴琢磨,舉目無親腹背受敵的絮絮在如此崩潰絕境中,為自己謀一條相對好些的生路也無可厚非,伺候一個男人,總比伺候一群男人,甚至數不清的男人強太多,隻要對方不是什麼道上的蛇頭,鬼怪,絮絮無法利用他在漳州對喬蒼報複就行。

女人倘若愛極生恨,也是無可想象的恐怖。

老鴇子詢問要不要派人抓回來,奔兒頭估摸喬蒼也不會斬盡殺絕,他說算了,任她走吧。

果然喬蒼聽到絮絮逃跑的消息,什麼都沒有說,更不曾吩咐去追,隻是沉默點燃一支煙,起身走向露台,麵朝這座城市燈火闌珊的十字路口,人海如潮,車流不息,片刻後視線中一扇扇窗子,一盞盞昏黃的燭火,在不斷熄滅,燃盡,變成一團漆黑,融於這月色,這深夜,這一望無垠的蒼穹之下。

他在吞雲吐霧時回憶,絮絮究竟姓甚名誰,她長了怎樣一副容貌,她喜歡什麼厭惡什麼,她從何而來,他發覺自己對這些一無所知,仿佛做了一場飄渺的紅塵夢,開始得很糊塗,很荒唐,終結得也很倉促,很平靜。

他這輩子第一個女人,給他留下的故事竟如此空白,他沒有試圖握住過屬於她的顏色,她更像是他在百般折磨中性欲的發泄,救贖,一具未曾激起他心底半點波瀾的玩偶。

他失神之際,炙熱的煙頭越來越短,無聲無息燙了他手指,他不著痕跡蹙眉,飛快扔掉,皮膚仍燙出一塊圓圓的疤痕,他凝視這塊疤,將絮絮從腦海徹底分離。

此時的喬蒼野心勃勃,壯誌淩雲,一顆心腸為權勢,為錢財,為前途,而打磨得越來越硬,越冷,越沉,越陰,他眼中隻有這宏圖霸業,隻有這大好河山,他以為這一生都不會有誰傷得了他,打得贏他,隻有他自己,而他無論如何也想不到,十六年後的深圳,等待他的是怎樣一段糾葛的風月,怎樣一個歹毒而誘惑的女子,毀滅他的理智,攪亂他半生沉寂。

豎日清晨,常府管家致電漳州,讓喬蒼即刻趕回珠海議事,他來不及詢問,對方便終止這通電話。

喬蒼一向不打無準備之仗,出手便要十拿九穩,否則就按兵不動,剛子對他篡位取而代之抱著極大敵意,不過王維懂得良禽擇木而棲,在喬蒼把持整個福建事務後,主動投入麾下,保全自己往後的榮華與勢力,王維一直在廈門為常秉堯做事,廈門港的條子盤查貨物很嚴,生意來往不多,大多時日他都留常秉堯身邊聽命,對常府的風吹草動了如執掌,喬蒼也是為這一點才接納他,徹底和王維的宿敵剛子撕破臉,否則他根本不會卷入這場內訌是非中。

喬蒼換好衣裳,收拾了行李,離開公寓不久,王維的電話便及時打了過來。

“蒼哥。”

喬蒼將箱子隨手交給馬仔,調低聽筒音量,保鏢拉開車門,他坐穩搖下車窗,眼神朝四周梭巡,觀察是否有埋伏,有跟蹤,“什麼情況。”

“詳細不知,不過是好事。”

喬蒼意味深長眯眼,“新的安排。”

王維說差不多,常爺有很大想法打算拉攏您,做一筆長久的投資,不過這一次他很謹慎,連我都沒問出什麼。

投資。

黑白兩路的商人都是奸詐圓滑索求回報,黑道的更貪,不會無緣無故動這個念頭,喬蒼波濤暗湧的目光從窗外倒退的景物中收回,淡淡嗯了聲。

航班降落珠海是六個半小時後,下午三點整。

王維派出的一隊保鏢在機場大廳等候,見喬蒼走出通道,立刻迎上前接過行李,為他點了一支煙,“蒼哥,您辛苦。原本常爺安排在酒店給您接風,又想到您不喜熱鬧,改回了家中,夫人帶著小姐去打牌,隻有常爺自己,您不必拘束。”

喬蒼一言不發,豎起衣領遮掩唇鼻,隻露出一雙幽深犀利的眼眸,他走在最前麵,步伐極快,風衣下擺在烈烈風聲中揚起,拋出一道瀟灑利落的弧度,將他挺拔欣長的身軀襯托更加風姿綽約,他彎腰邁入車內,直奔幾十公裏外的常府。

抵達朱門外時,天色臨近晦暗,夕陽西沉,兩盞燈籠在黃昏晚霞中搖曳,時隱時現,時明時暗,他丟掉口中還剩一多半的香煙,朝躬身迎入的管家點了下頭,“有勞。”

管家受寵若驚,鞠躬更恭敬,“喬先生說笑,您是常爺的貴客,我怎敢怠慢。您不嫌棄我笨嘴拙舌,惹您不痛快就好。”

喬蒼跟在他身後,穿梭一條鳥語花香冗長蜿蜒的回廊,繞過一池楊柳依依清澈見底的湖泊,站在傭人進出侍奉絡繹往來的廳堂外住腳。

紫紅色的檀香木,寬大的梧桐古榕,交纏錯落,斑駁盈盈,光束透過罅隙垂下,籠罩一條條波紋,波紋的一端映在喬蒼臉孔,虛化細弱了他眉目,另一端覆蓋在屋簷,如一葉扁舟,劃開悠久的歲月長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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