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大約是因為遇到喬蒼,他改變她的執拗,讓她想要為他做件事,在她和他終將破碎的一日到來之前,留下一點美好,至少他往後的日子裏想起她,不是僅僅一個冷冰冰的名字,總有一點歡欣,一點溫情,一點值得回味。
她熬好粥,用文火燉著,省得冷卻,再熱透時便會過於粘稠,失了口感,她利落打開另一邊爐灶,往鍋裏加入肉丁,這時忽然聽到客廳玄關的動靜,她擔憂雞蛋餅燒焦沒顧上回頭看,隨口在劈裏啪啦冒油的聲響裏問了句,“蒼哥,是你嗎,怎麼今天回來這麼早?”
香味從那扇門內傳出,十分濃鬱,喬蒼腳步一滯,他以為自己出現幻聽,沉寂片刻才回神,他視線環繞麵前每一處,都是他熟悉的,隻是多出女士拖鞋和到處擺放的女士用品,在赤裸裸告誡他,絮絮一直住在這裏,他救回的那名女子,失貞於他,與他朝夕相伴。
他孑然一身太久,從記事起便浪跡天涯,吃百家飯,做童工,嚐遍人世艱辛,他一度很不適應。
而絮絮如此侵入他的生活,用她的柔情改變他滄桑的對這個世界滿是隔膜與疏離的心腸,雖然很渺茫,很微弱,但至少比一絲裂縫都沒有強。
他脫下西裝,扯掉領帶,緩步走去,隨著靠近,香味充斥鼻息,他驀地有些餓了。
絮絮聽見腳步聲,抽空回過頭,她欣喜的眉眼,驚訝的樣子,像極了一個不諳世事的少女,純情明媚,簡單良善,“還真的是你呀。”
喬蒼脫口而出問還能是誰。
絮絮皓腕擺動鐵鏟,將雞蛋肉餅翻過去,嬌嫩金黃的顏色在被吸納入排風扇的一縷光柱中肆意飛舞,像一場浮世繁華的夢。
他說不出這一刻的感覺,到底是否習慣,每日不論清晨黃昏,還是夜深寂靜,他回來就有這樣一個女子在等候,為他掌燈,為他溫粥,笑或不笑,生機勃勃。
血雨江湖,溫柔陪伴是多麼難得。
“你的下屬啊,那個時常跟在你身邊,能替你做主的男人,他不也常來,偶爾還會和我貧兩句,都過去半個月了,我還記得他上次順路捎來的蝦餃,味道比不上廣東,可也不賴,想起就有點饞。”
喬蒼敏捷捕捉到一絲信息,他無聲無息皺眉,“你去過廣東。”
絮絮驟然察覺自己失言,卻已來不及收回,她臉色以肉眼可見的迅速程度變得慘白,隻不過喬蒼站在她身後,未曾看得那麼清晰。
絮絮知道他極其謹慎多疑,北方最大的黑幫組織在東北三省,其次是河北,而喬蒼又混江湖,對這些非常敏感,她來曆不明,在波詭雲譎爾虞我詐的紛爭幫鬥中,一半在明一半在暗,本就不好拿捏,一旦暴露,不僅王世雄不留她這顆失去價值的棋子,喬蒼也不會。
她腦子飛快轉動,舔了舔幹裂的唇,“才那邊做工過,廣東錢好賺。”
喬蒼沉默,他停留不足半分鍾,轉身離開,在他走向客廳去喝茶時,絮絮不動聲色從胸口絲絨上衣的夾層內,摸出那包不知到底是什麼的白粉末,她指尖觸摸到霎那,洶湧強烈如潮水般的慌亂朝她席卷吞噬,她不由自主顫抖,退縮。
她真的要這麼做嗎。
真的要忘恩負義,對救過自己收留自己,給予自己這世上第一份美好,不摻雜利用,不摻雜傷害的男人,暗中一刀嗎。
太犀利了,太無情了,也太惡毒了。
她如何下得去手。
她倉促要拋向窗外,毀屍滅跡,隨風而逝,可伸出多半的手臂,又在感覺到自己體內的心髒跳動時,僵滯在空中。
她要去死嗎。
她要犧牲掉自己的性命,來成全自己的感情和良知嗎。
她不肯做,王世雄有一萬種方式折磨她,令她生不如死,她如果甘願去死,如果不想活著,她也不會淪為他的棋子,他的奴隸,苟延殘喘求一線生機。
絮絮閉了閉眼睛,沒人知道她下了如何的決心,到底在想什麼,在她將紙包捋成一支長條,一端開口對準鍋,另一端捏在掌心,隻需輕輕一抖,便可大功告成,然而這千鈞一發之際,門口倏而毫無征兆傳來窸窸窣窣走動的聲響,她如驚弓之鳥,惶惶不安,本想立刻包好藏起,卻不小心傾灑在灶台和旁邊的大理石磚上,根本不是一時半會能夠處理幹淨,她知道完了,汗珠密密麻麻滲出額頭,仿佛毫無預料的傾盆大雨,將她澆得那般徹底。
喬蒼悄無聲息抵達她身後,胸膛貼著她脊背,炙熱到極致,冷漠到極致的目光交織,停留在她側臉,一字一頓說,“有人派你來害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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