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4 那些她永遠不會知道的事(3 / 3)

他幾步跨下台階,身後停泊的車鳴笛示意,一陣閃燈迅速逼近,攔住他的去路,他不得不停下,麵無表情等待喬蒼從車內走出。

他扔掉煙蒂,腳掌踩滅,遞上一張銀白色的燙金請柬。

“周部長,七日後的婚禮,我盛情邀請。”

婚禮。

七日後。

她心心念念,她求而不得的婚禮。

周容深垂在身側的手,起先隻是微微顫抖,複而變得僵硬,緊握。

這一句話,更勝過殘忍的殺戮,血雨腥風屍骸遍地爆發在他眼前,對他的衝擊和震撼。

他見多了生離死別,血肉橫飛,他平靜似水。

唯獨這一刻,世人不是周容深,便永遠不知,他那肝腸寸斷的滋味。

喬蒼待他接過,目光收回,“周部長是第一位拿到貴賓請柬的賓客。我們這點情分,我自然首先想到你,不能怠慢。”

周容深倒是寧可他怠慢,寧可他們都在七日後忘記他,等過去了再想起,他不去嗎?他不甘心,他忍不住想看一看,去嗎?他們是趕赴一場婚禮,一場繁花盛開,而他卻是趕赴一場淩遲。

他拇指掀開扉頁,看了一眼便再也看不下去。

喬蒼目的達成,冷笑轉身,周容深薄唇顫栗,他艱難擠出一句,“你會照顧好她,對嗎。”

喬蒼沒有回頭,他修長筆直的腿踏入車中,彎腰的霎那說,“風月沒有去而複返,周部長在官場運籌帷幄,在何笙身上,你遠不如我更懂她要什麼。曾經你能給我的,我不能,我用四年時間把一切不能變成可能。如今我給她的,隻會比你多。”

車門合攏,揚長而去,沒有塵沙和煙氣,隻有泥濘的水珠。

周容深在止息的風雨之中,久久未動。

婚禮上何笙沒有看到他,或者那一刻,她根本未曾想起他。

那麼多賓客,人山人海擁擠在禮堂內,到處都是麵孔,她匆忙掠過,不曾停泊,哪裏能察覺獨自沉悶喝酒的周容深。

他沒有入席落座,僅僅是立於牆角,來去無聲。

他說,“那晚我喝的酒,是我這輩子喝過的最苦辣的酒。”

她不由自主捏緊了桌布,在婚禮上的歡笑,溫柔,甜蜜,落入他眼中,那酒就算好喝,也苦了吧。

她喉嚨微微刺疼,她曾做過那麼多夢,夢裏這樣的場景,她挽著的男人始終都是周容深,可最終,是喬蒼牽起她的手,將這場夢變成了現實。

她紅了眼睛,不動聲色抹去,艱難扯出一絲笑,“以後歲月長,我今天得到的,你也能。”

他問是嗎。

她用力點頭,剛抬起眼眸,又被他目光看得酸楚。

“容深,這世上比我好的女人。”

她沒有說完,周容深打斷她,他聲音內染著笑意,故作輕鬆說,“我知道,比你好的女人很多,我也這樣覺得,以後再不會有人為我惹麻煩,招蜂引蝶,害我時刻擔憂,這些要命的差事,讓喬蒼去扛吧,我也清靜些。”

她咧開嘴笑,笑著笑著,那些眼淚便流回心底。

這場錯過,她也有遺憾。

她在想如果她男人依然是周容深,歲月會是怎樣。

那一條完全不同的路,也一定很美吧。

她坐了片刻,起身離去。

周容深目送何笙走出那扇搖曳晃動的門,奔馳載著她,從視線中徹底湮沒。

他早不自覺握緊拳頭,心口翻江倒海的劇痛,幾乎把他熔化成一灘水。

倘若兩年前他沒有離開,她會是他的新娘。

為她盤起長發,穿上婚紗,擁著她走過殿堂的男人,一定是他。

這世上的陰差陽錯,真是錐心之痛。

他起身穿好西裝,毫無征兆的,一抹高大人影迅速逼近,不知從哪個角落走出,將他堵截在走廊。

周容深脊背一僵,他皺眉注視麵前坐下的男子,他雲淡風輕,招手要了一杯雞尾酒,唇角噙著似有似無的笑,喝得津津有味。

周容深動作停止,“你怎麼在這裏。”

酒水是涼的,曹荊易也不知在吹拂什麼,他薄唇抿成十分好看的弧度,溢出一縷縷冷氣,擊打著杯口,蕩漾絲絲漣漪,“等你。”

他說完悶笑,“等你告知我,那場婚禮的觀後感。”

周容深再度坐下,握住僅剩半杯的白葡萄,“你沒有去。”

“去什麼。”

曹荊易胸有成竹,對一切盡在掌控,“早晚還是要結束,何必看一場知道結果的戲。你沒有聽過一句話嗎,越是甜蜜,如果經不住現實的拷問,錘煉,它脫落那層糖衣時,它的味道會是極苦,連黃連都不能比擬。”

周容深與他相識十餘年,曹荊易是怎樣的人他再熟悉不過,不動聲色無風無波的皮囊之下,藏著一顆格外奸詐陰狠的心,他沒有喬蒼嗜血,猖獗,也沒有自己沉穩算計,他卻是奸,以白道的身份做掩飾,行大奸大惡之事。

他說出的話,一定會成真,除非他肯罷休,但他說出的話,十有八九決不放棄。

周容深頓時提起一顆心,“你想怎樣。”

天際一團火燒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飛快移動,很快暈染成一大片,遮蓋住雲朵,以及黃昏的蒼穹。

櫥窗內兩個男人相對而坐,半個小時後似乎不歡而散,周容深滿身戾氣,推門而出,在離開的霎那,他側頭對不遠處背對他慢條斯理飲酒,一臉淡笑的曹荊易說,“從前不知,你這樣恐怖。”

他笑容加深,閉目回味酒的餘韻,自始至終不語。

盛文大樓七層總裁辦中,喬蒼正與下屬交待中澳合作,中方製造和出船的繁瑣事務,圖紙堆滿辦公桌,淩亂勾畫著,辦公室門外的走廊,忽然打破寂靜,傳來紛擾嘈雜的爭執,此起彼伏的腳步迅速逼近,兩道人影從玻璃上交纏晃動,很快發出劇烈的砰響。

衣著豔麗張揚的女人一言不發大步跨入,秘書的手臂被兩扇門夾住,他見事情無可挽回,裏麵的人已經被驚動,頓時大驚失色,撤回了那隻撈空的手,非常氣餒對桌後皺眉的喬蒼說,“抱歉,喬總,我辦事不力,沒能阻攔住梁小姐。”

喬蒼揮手示意他下去,幾名部下很會審時度勢,匆忙合攏了文件,相繼離去。

偌大的辦公室隻剩下他們兩人後,梁蘅芷格外自如徑直走入,繞過桌角,雙腿分開,裙底春光乍泄,她絲毫不改,騎坐在他身上。

喬蒼垂眸凝視她的姿態,梁蘅芷兩條手臂勾住他脖頸,嫵媚的臉孔浮現幾分冷意,“怎麼,過河拆橋?背著我一聲不響把婚結了,這麼盛大的婚禮也不邀請我。”

喬蒼若有若無的笑,“邀請了你,你不是要砸我的場。”

“你也知道。”

她一隻眼危險眯起,“你讓我連一丁點希望都看不到,我自然就隻能魚死網破,破罐破摔。”

她俯身,胸口擠出一道深溝,隔著襯衣貼合他胸膛,感受他心髒強健的跳動,她紅唇掃過他耳畔,“如果那碟錄像,被何小姐看到,你猜她會怎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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