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得理不饒,“很勉強。再說。”
她咧開嘴笑,往他脖子裏吹氣兒,“不勉強,我樂意得很。”
他強忍笑,這個百般磨人的小妖精啊,此後餘生那麼長,雖說她刁蠻霸道,口是心非,他也非要將她狠狠征服不可。
何笙被賓客灌了幾杯酒,那些人也真是猴精,知道喬蒼護著,寵著,就想法設法把他支走,一大幫子男士圍住,他出不來,隻能一杯杯喝,何笙又進不去,連碰他的手都難,幾個太太千金嚷嚷著白的不行,總要喝些紅的,她迷迷糊糊過了喉,很快不勝酒力,孱弱倚在流光溢彩的大理石柱子,嬌媚仿若水中盛開的紅蓮。
“喬太太,您現如今可是特區最尊貴的女人了,前夫是周部長,又梅開二度嫁了喬先生,從此以後,我們再和您說話兒,可得長記性,這玩笑都不敢開過火了。誰知擱不擱心上呀。”
孟太太端著高腳杯,這一桌十位賓客,唯獨她不曾對何笙道喜,而是開口便發難,何笙半眯杏眼,臨近的眾人都啞了聲息,新婚最忌諱提舊情,男的就是砸場子,女的則是擺明了不尊不敬,她絲毫不惱怒,嬌滴滴打哈欠,仍笑得滿麵春風,“孟太太,多謝您和孟總百忙之中抽身前來,敢情您前不久在婷閣美容院蒸浴,是為了今兒出席我婚禮豔壓群芳呀。”
她聞言臉色一變,何笙眼神示意坐在首位的胡廳長起身,他立刻讓出一道空隙,她伏在桌角,孟總嚇得訕笑,他說內人說話謹慎欠缺,不周到之處,還請喬太太不要計較。
何笙莞爾搖頭,“我大喜的日子,哪能如此沒有容人之量呢。都是酒後戲言而已,沒有孟太太這長舌婦,我怎能熱熱鬧鬧出嫁。”
孟總臉色難堪,他警告瞪旁邊的夫人,腳下也狠狠踢她,何笙將酒杯遞上,與孟太太的手腕相抵,“您和那些夫人背後如何詆毀我,我都聽見了,之所以沒進去,流言蜚語我從不關注,我自己駕馭男人的本事,我還不清楚嗎?”
她笑眯眯飲了這杯酒,孟太太不喝不好,也隻得跟著一起,撂杯子的聲響有些重,“常小姐當初對我有點恩。但喬太太的話不錯,成王敗寇,我也算仁至義盡,犯不著為了那點舊情,為了死去的人,而一再得罪我招架不住的您。”
這倒是何笙不曾想到的,她意味深長收回目光,難怪孟太太處處針鋒相對,原來是替常錦舟報奪夫之仇,隻可惜她沒兩把刷子,隻能幹過嘴癮,玩不出實際。
喬慈的百日宴連同這場婚宴一同辦了,喜上加喜,廣東凡是和喬蒼有所往來的名流權貴,無一遺漏,全部到場,轟轟烈烈鬧過了午夜,喬慈被一些官太太抱來抱去,喜愛得緊,小模樣早就皺巴了,困倦的哭聲一出,才算找到結束的由頭。
阿六和黃毛留下送客,司機載著喬蒼與何笙回別墅,她懶洋洋窩在他懷中,貓兒似的也不吭聲,綿長輕淺的呼吸傳出,他笑問何小姐還醒著嗎。
她蜷縮身體,勾住他脖子,“沒有。”
“哦?那和我說話的是誰。”
她嘟起嘴,“是夜裏找替身,吸人精魄的鬼。”
他笑聲清朗,“那也是美豔的女鬼,否則吸不走我的精魄。”
她又好笑又氣煩,“喬先生腦子裏還有點正形嗎?天天都是這下流事。”
“隻要與何小姐獨處,我就忍不住下流。”
她睜開眼,深幽的月色與昏黃的路燈投灑在街道旁,將他身影拉得欣長,“喬先生。”
他淡淡嗯,腳尖踢開門,保姆跟在後頭拎著婚紗裙擺,司機往車庫內倒車,這萬籟俱寂的子夜,無聲無息。
“喬先生?”
她又喊了一句,嬉皮笑臉,小女人的得意,奸詐,他垂眸看了她一眼,心中了然,非常配合回應,“喬太太。”
何笙笑容更明媚,她忘記了摟住他,倉促捂臉,嬌小的耳垂也跟著一顫一顫,幸而喬蒼知道她淘氣,大掌早就托住了臀部,才不至於讓她墜落在地。
“我不喜歡這個稱呼。”
她梗著脖子,“又土又俗。”
他餘光察覺她臉上的紅霜還未曾散盡,明顯得了便宜賣乖,也沒有戳破,問她那叫什麼好。
她說還是叫何小姐。
他不語,邁上二樓,保姆將他們送進臥房,便識趣撒手退出,門合攏霎那,白紗肆意飄浮,美得晃了人眼睛。
何笙見他沒反駁,鼓起腮頰,眼睛頑皮轉了轉,“算了,就稱呼喬太太,難聽是難聽些,我也不能掃你的興。”
她伏在他肩膀,身後的燭影搖擺,花香陣陣,她正要回頭去看,喬蒼薄唇貼著她耳朵,忽然將她身體從懷中一推,繞了半圈,她感覺到自己近乎淩空飛翔,那時遠時近的天花板,時明時暗的光束,她飄蕩不可停,四周無所依,嚇得驚呼一聲,再次攀附他脖子。
喬蒼悄無聲息靠近了柔軟的大床,那上麵層層堆疊的玫瑰海洋,將他和她陷入其中。婚紗冗長繁複的裙擺,隨他擁抱旋轉而搖曳在空中,自空中優美墜落,薄薄的一層白紗,遮掩了窗外月色,遮掩了粼粼湖泊,遮掩了穿梭的河燈,遮掩了萬家燈火,紅燭在床頭,多半支已燃燒,流淌的蠟油,竟也依戀刻骨。
何笙聽到他溫柔耳語,喊喬太太。
這一聲聲,是在婚禮殿堂內沒有聽出的纏綿。
她恍恍惚惚,迷迷蒙蒙,盛綻於他身下。那場三人一同死在金三角的噩夢,她忘卻了大半。而這場美夢,她情願永遠不要醒來。
喬蒼繾綣而輕柔吻著她,從眉眼,鼻梁,到嘴唇,脖頸,他耐心描摹她的冰肌玉骨,掛在牆壁上的西洋鍾,一格格流逝,分分秒秒,數著一雙溫存。
他這輩子,在風月中浮沉數十載,就栽了這一次,便栽得這樣狠,這樣不可救贖。
幸而上蒼待他不薄,她終於完完全全屬於他。
每一寸皮膚,每一絲頭發,每一顆毛孔,她的笑與哭,她的悲與歡,甚至她睡夢中的一聲歎息,都烙印下他的痕跡,誰也不能搶奪。
“等…”
她紅著臉咬了咬牙,“誰…先去洗澡。”
喬蒼的唇離開她身體,故作不懂,“洗澡幹什麼。”
她險些脫口而出,又及時刹車,卻還不小心咬了舌尖,疼得蹙眉,“你說幹什麼。”
她生下喬慈已經三個月,當初懷到六個月時,喬蒼便再沒有碰她,滿打滿算可不是忍了小半年,她原以為那鄒小姐是什麼金屋藏嬌,這一刻想想,都是他的計謀,他誘她上當的餌,她可記得他發狂的樣子,憋了這麼久,喬先生的欲都快燒成一座火焰山了。
她主動求歡,他本該迫不及待,什麼都顧不上,先嚐飽了再說,卻偏偏趕上喬蒼愛戲弄,“我不知道做什麼,才請喬太太賜教。”
何笙氣得抬起腿,用膝蓋抵住他胯部,狠狠去碾,他這才笑出聲音躲開,“何小姐不是床上的妖精嗎,勾人攝魄的手段,誰能敵得過。怎麼做了喬太太,連看家本領都丟了。”
婚紗被壓出一道道褶皺,還掉了兩顆鑽石,她心疼得去撿,她不是愛惜東西,而是愛惜這情意,然而她沒來得及動彈,喬蒼再度翻身而上,將她手臂禁錮在兩旁,她胸部不自覺隆起,一道深深的溝壑,似乎能將世間風月都納入其中,喬蒼眼眸燃了燃,又克製熄滅,另一隻手探入她裙擺,冰冷指尖掠過赤裸的翹臀,冷與熱的兩重天,引起她陣陣顫栗。
“喬太太這幾日擔驚受怕沒有睡好,今晚應酬也累了,欠我的新婚夜,明晚一起補。”
何笙輕咬貝齒,“那,委屈喬先生再等一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