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笙委屈嬌弱的模樣仿佛四月天桃花堤的春水,暗香襲襲,姹紫嫣紅,倩影漣漣,熱烈而靈動流瀉過他心口,喬蒼仍高高托舉她,她白皙綿軟的手指捏住一縷燈穗兒,粉白色珠石倒映在嫵媚的胭脂上,那麼蠱惑,那麼妖嬈。
她舍不得鬆開,於五光十色之中媚笑,珠簾垂落,搖曳過她精致風情的眉眼,笑軟了喬蒼的心,更笑暖了他刀光劍影四十年的冰冷歲月。
他還嫌欺侮她不夠重,故意在這時沉了臉色,“誰說我不要你。”
她癟著嘴,下巴輕揚,從賓客席那些西裝革履盛裝出席的人身上掠過,“他們都這樣說。”
喬蒼冷冽嗯,“全部解決掉。”
何笙哎了聲,“又渾了是不是?你自己的錯,你還怪別人。”
她指尖在他衣領處輕輕戳點,雖說知道做戲,但她仍不免耿耿於懷,她想到那位風韻猶存的鄒小姐吻上去時,會怎樣性感婀娜,打趣調侃,都像咽了一顆黃連那般不是滋味。
“喬先生還沾回來一枚唇印呢,喏,緊挨著這兒的,都快碰上嘴唇了,鄒小姐的櫻桃小口,比我還媚氣幾分,誰知道你當時想什麼。”
他挑眉輕笑,何笙耍脾氣鬧別扭的樣子,這世間珍饈,寶藏,星辰,繁花,朝霞,清泉,並蒂,盡數黯然失色。
“若不是這樣嚇唬你,這一刻哪能博得你歡喜。”
何笙水汪汪的杏核眼內積蓄了緋紅的薄霧,“以後不許再嚇唬我,我隻要喜,才不要驚。”
她掩住他的唇,“喬先生演戲,和真事兒似的。你到底騙了我多少次。”
她感覺到掌心一股綿軟的蠕動的濕潤的溫熱,她嚇了一跳,立刻縮回,不解氣拍打他的臉,喬蒼躲閃不及,硬生生挨了,不過不疼,甚至很癢,很柔,他說從前偶爾騙。
“騙了什麼。”
他緩緩轉動,天花板晶亮的波光,漣漪,籠罩在麵頰肆意閃爍,“除了我誇讚何小姐美貌誘惑,其餘。”
何笙一驚,“都是假的?”
他悶笑,“都是真的。”
她怔住幾秒,反應過來,氣笑掐他的肩膀,“再敢欺負我,下一次婚禮我才不來賞臉。”
“下一次。”喬蒼淡淡皺眉,“何小姐這一次尚且沒有度過,心裏還想有下一次。”
舌尖舔過紅唇,何笙狡黠剔透如一隻剛出洞的白狐狸,“喬先生別以為我對你死心塌地了,趕明兒遇到更好的,我保不齊就棄暗投明,紅杏出牆。”
“棄暗投明。”他徹底笑出聲音,“何小姐已經棄了周容深這明,投了我的暗,反悔不了。”
換好喜服的阿六走進禮堂看到這樣一幕,頓時愣住,溜邊兒走到黃毛跟前,問了句,“強哥,嫂子紅毯怎麼才走了一半?蒼哥過去幹嘛?”
黃毛齜牙咧嘴,“這他媽自己非要過去,我能攔得住嗎?”
阿六莫名其妙,“不合規矩吧?蒼哥也太大意了,這麼多人看著呢。”
黃毛忽然樂了,擠眉弄眼笑,“猴急,這幾天給憋夠嗆。褲襠那家夥都他媽憋萎縮了。”
阿六眼睛忽然一亮,“蒼哥家夥是真硬,不吹犢子,上次桑拿館我偷摸瞄了一眼。”他禁不住嗤鼻子,“跟他媽一根排風管子似的,又粗又大,剛澆下捧冷水,噌就豎起來了。放在一起比一比,強哥,你那家夥就像沒發育似的。”
阿六說到最後笑,黃毛臉色頓時兜不住了,急赤白眼的辯駁,“少他媽背後禍害我,我當初也那麼大,後來不是讓女人磨小的嗎,我一晚上最多上了四個,蒼哥有過這戰績嗎?就那個E奶的,北海夜總會當紅,號稱中國版波多野結衣,我操她娘,幹完她之後我身體就一天不如一天了。”
他正說著,禮儀小姐帶領一名司儀上台,禮堂的燈光頃刻間被調暗,沸騰的喧鬧聲逐漸止息,一束強烈光柱聚攏到喬蒼與何笙的身上,斑駁闌珊的霓虹下,他是如此英俊奪目,清瘦挺拔,他抱著她不願鬆手,她掙紮想落地,他毫不避諱朝她屁股拍了一下,何笙驚住,臉頰緋紅,將麵龐隱匿在純白的頭紗後。
距離最近的賓客故意起哄推搡,喬蒼猝不及防,微微開闔的唇隔著頭紗倉促落在何笙的唇上,歡呼尖叫聲更重,如同海浪此起彼伏,衝破禮堂,盛文的股東大聲調侃,“喬總到底是娶媳婦,還是把自己給嫁了,怎的新娘子該走的路您都走完了?那入洞房的事,難不成您自己也包辦了?”
“喬總平時不苟言笑,今晚可是洞房花燭夜,咱們跟著去鬧一鬧,別急著趕我們走,我們也跟著學兩招,不會是沉著一張臉辦事吧?”
“那喬太太還能容他,褲子不讓穿就轟出房間!”
推杯換盞間,黃段子一個接一個砸在何笙耳朵裏,她手足無措,仿佛鑲嵌了一朵朵晚霞、紋繡了一匹匹紅緞在臉頰,惹人心癢難耐,喬蒼的唇仍挨著她,白紗阻擋了她的溫度,阻擋不了她的芬芳,他笑容深濃,“路這麼長,我心疼夫人的腳不行嗎。”
“那洞房怎麼說?”
喬蒼也不遮掩,“我自己身體力行。”
眾人哈哈大笑,拍掌嬉鬧,何笙將臉埋進他衣領內,“再胡說,當心我掐死你。”
他恬不知恥,風流又下流,“何小姐如果有心,不妨夾死我。”
她被調戲得眉眼彎彎,嘴上不依不饒,餘下半條長長的紅毯,她在吵,罵他流氓,罵他不老實,他在聽,聽她染著笑意撒嬌的埋怨,聽她那柔柔媚媚的嗓音和腔調,令這世間固執的鐵樹都開了花。
滿堂歡鬧,十裏紅妝,喬蒼在想,這樣的時光,若她在身旁,到白首,到蒼老,到彌留,多麼美好。
他從未如此迫不及待,要與一個女子白頭。
何笙想,這裏大約有成百上千的賓客。
她竟是最後一個知道。
她一點也不氣,她生平最恨蒙在鼓裏,最恨遭人戲弄,最恨受人擺布。
但她是如此歡喜。
歡喜著他知道自己的貪求,歡喜著他給了自己一場盛世清歡。
他說了什麼誓言。
他說何笙是我的寶。
我這一生最成功,不是擁有多少金錢,多少勢力,站得多高,而是我夜晚睡去,我愛的女人在,我清晨醒來,她仍舊在。我餘下的時光也許二十年,也許四十年,我到這一刻,才清楚自己真正活著。
底下鴉雀無聲,一群隨丈夫而來的富太太,隔著遙遠的紅毯,隔著波光閃爍的空中,忽然想起這麼多年,何笙始終春風得意,她降服了周容深,降服了常秉堯,如今又降服了性子最野,骨頭最烈的喬蒼,她們啞然失語,這世道哪來的公平,哪來的規矩,她們誰也看不起何笙,她不過是婊子,不過是千人摸萬人騎的娼婦,可她終歸笑到最後,這些王公子弟,都像瘋了般為她著魔。
世上比她好的女子,分明千千萬萬,可惜風月無關是與非,愛憎不過一念之間。
喬蒼掀起遮蓋住她的頭紗,她精致的麵孔溢出一層薄薄的汗,沿著嬌俏的鼻梁滑落,仿佛三月春日南城一夜梨花帶雨,千樹萬樹,他指尖抹去她眼角瑩潤的淚跡,“喬太太這樣真醜。”
她氣得悶笑,“嫌醜就別娶。”
他嗯了聲,“那我走了。”
他說著話伸手拆解領帶,她嚇得臉色驟變,急忙阻攔,卻被他扯進懷中,他滾燙的呼吸將她顫栗的睫毛,楚楚的嬌怯都籠罩,變得同他一般炙熱,“何小姐求我,我就不走,否則留下你一個人應付這麼多。”
她手指纏住他西裝後的燕尾,不情不願支吾,“我求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