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蒼番外2 給你一場遲來的盛世婚禮(1 / 3)

喬蒼醒來時,他本能伸手觸摸旁邊,指尖空空蕩蕩,連一絲餘溫都不留,人似乎走了許久。

他心口一沉,皺眉睜開眼,何笙的睡衣安安穩穩掛在床頭,什麼都在,唯獨那條紫羅蘭長裙不見了。

他倉促起身,錦被從胸口脫落,一絲屬於她的長發盤旋墜下,癡纏在他掌心。

他輕輕嗅了嗅,她委屈慌亂的模樣浮現眼前,仿佛一隻剛出生的小貓兒,濕潤而膽怯,撓得他癢癢的,疼疼的。

他悶笑出來,她確實倔強,也很偏執,但絕不是落荒而逃的女子,倘若她真被逼到無路可走,她一定會拿起匕首與他同歸於盡,而不會躲得遠遠的,讓他尋不到。

他穿好衣衫拉開門,冗長明亮的回廊仍沒有發現她身影,他詢問正在擦窗子的保姆,夫人在哪裏。

保姆指了指樓下廚房,“夫人在為先生熬粥。”

喬蒼抬起手腕看時間,“她起來多久。”

“約摸一個小時了,我下樓時夫人正泡海參。”

七點鍾。

她昨夜輾轉反側,淩晨才淺淺睡去,這才幾個時辰。

他淡淡嗯,邁步走下一樓,廚房傳出鍋碗瓢盆碰撞的聲響,他仔細想想,這麼多年從未見過她下廚,偶爾來了興致,也是半生不熟,馬虎能吃,他不覺得這嘈雜的動靜多麼溫馨,可這一刻,他莫名有些歡喜。

有一個女人為自己洗手做羹湯,其實很美好。

也許,這世上肯為他做的女人很多,但他唯獨愛上了何笙的模樣。

她越是逃,越是不識抬舉,越是抗拒,越是算計,越是凶狠,他越覺得喜歡,覺得有趣。

她即使有一千麵都很壞,壞到了骨子裏,而那好的一麵也不純粹,他還是愛。

他無聲無息靠近,雙手插進口袋,立於門邊,那四四方方的牆壁中,是清晨和煦的陽光,一片,一縷,一束,交纏錯落,肆意相溶,窗子敞開大半,寬大的梧桐葉延伸進屋,葉脈流淌著晶瑩的晨露,飛舞著細碎的塵埃,而在近乎靜止的時光深處,何笙的背影如此溫柔。

她係著藕荷色圍裙,與長衫很襯,烏黑濃密的秀發束起,一根蓬鬆而慵懶的馬尾,發梢從脊背掠過,她大約覺得癢,一隻手撓,另一隻手往碗裏打蛋,她動作很生疏,甚至有些無措,小心翼翼挑揀著破碎的蛋殼,不知是靜謐悠長的歲月,還是他情意深濃的眼睛,將這一刻虛化,喬蒼從未想過,這樣美好安寧的一幕,會出現在他的人生裏。

他一直以為,這輩子都將打打殺殺,渾渾噩噩,過著血腥又屠戮的生活,漂泊在江湖,沒有真正的家,對他而言所有落腳地,不過一棟空蕩蕩的房屋。

沒有生氣,沒有顏色,更沒有味道。

他曾孑然一身,踏遍南省那麼多城市,他沒有羨慕過誰,更談不上嫉妒,生活在他眼中就是錢與權。直到三十六歲那年被打破,周容深在喬蒼心底點燃的最大戰火,是他擁有著喬蒼最渴望的模樣。

不是一棟溫馨的房屋,不是成為一個世俗認可的好人,而是身邊笑與哭,都那般明媚生動的女子。

陶瓷鍋忽然冒出嫋嫋白霧,何笙手忙腳亂打開蓋子,卻被燙了手,她忍痛悶哼,壓滅了火,將雞蛋澆灌在平底鍋中,灑入火腿,牛肉,蔬菜,濃鬱的香味令她露出一絲甜笑,她想要嚐一口,又怕破壞了精致的樣子,用指甲摳下一小塊,舌尖舔了舔,喬蒼忽略了香味,忽略了陽光,他隻看她純情嬌媚的側臉,恨不得時間永遠停止。

“你醒了。”

何笙轉過身,看到他在,將酥軟的雞蛋餅鏟出,連同一碗粥放在盤子上,媚眼如絲,婀娜善睞,“我手藝增進不少,色香味俱全,以後說不準還能成為大廚呢,喬先生嚐了後,可不要上癮哦。”

喬蒼驟然回神,他恢複一臉淡漠,邁步走出,直奔玄關處的衣架,自始至終十分平靜,何笙凝視他背影一怔,“不吃過早餐再走嗎。”

“來不及。”

他穿上西裝,強忍對她廚藝一探究竟的好奇,她恍惚失落,將粥碗放在桌上,走過去為他係領帶,她還未曾拿到手中,便被他倉促奪去,“我自己來。”

她手撲空,不知說什麼好,眼睜睜看他拎起公文包,提前半個時辰離開家門。

那頃刻變得空蕩寂寥的屋子,像是一場陰雨連綿,縈繞她心頭,不肯放晴。

喬蒼坐進賓利車,吩咐司機去盛文,他心中估摸了下時日,“東西製定好了嗎。”

“差不多,您要的活兒精細,對方也是日夜趕工,那麼多珍珠鑽石,鑲嵌得不好看,他們也賠不起。”

“其他怎樣。”

司機左打方向盤,鳴笛示意,後麵的車輛減速,他趕在最後兩秒闖過黃燈,“這年頭有錢怎會辦不了稱心如意的事,那一筆巨款甩出去,別說包場,就是包一條街道也不成問題。您放心就是。”

喬蒼沉寂如水的目光移向外麵街道,澄淨的玻璃幻化出何笙那張臉孔,他想象她該是多麼歡喜,多麼驚愕,壓在唇上的食指不由自主期待顫動。

車經過蒂爾大樓,穿梭於十字路口的擁塞人海,西裝革履的周容深正掛斷電話邁上台階,喬蒼視線從他背影一掠而過,麵無表情收回,秘書畢恭畢敬等候在電梯口,將他迎上九樓總裁辦。

周容深剛下飛機,在北京公安部出席了武警烈士追認大會,連歇腳的功夫都沒有,便急匆匆趕回特區,一路風塵仆仆,兩單重要應酬也被他推掉,他坐在辦公桌後喝了杯濃茶,詢問秘書最近是否有什麼風波。

“盛文從德國老牌船廠手中搶了一筆與澳洲合作的生意,引發不小動蕩,不過也算得罪了對方,以後被打壓勢必少不了。但也不影響,國內幾大港口,一直都和盛文關係不錯,再說錢賺到手了,澳洲這一個大客戶,足夠盛文站穩腳跟。”

周容深指腹在杯口摩擦,沉吟片刻說,“他很有本事。涉黑與經商,他隻要肯做,哪一行都沒有對手可匹敵。盛文和德國船廠的實力根本不在一個水平線上,相差很懸殊,能說服澳洲合作,一般人絕對辦不到,不是賭注精力就可以,要拿得出籌碼和膽識。”

“周總想必也理解省委對喬蒼放任置之的良苦用心了。這個人翻臉不認,行事更高深莫測,碰了就是麻煩,官場也要明哲保身。”

秘書頓了頓,忽然想起什麼,“還有一件事,關於夫人。”

他將最近聽到的流言蜚語告知周容深,他微微蹙眉,“屬實嗎。”

“大家都這樣說,想必不是空穴來風,多少有些眉目。”

喬蒼奪何笙,險些搭進去性命,更賠了半壁江山,他會貪戀風月癡迷鶯鶯燕燕嗎。

周容深不語,隨手拿起一份跨省賣淫大案的記檔瀏覽,秘書見他無動於衷,試探問他要不要趁機出手,將夫人搶回來。

“搶什麼。”

秘書一愣,“夫人現在過得並不快樂,喬蒼顯然不懂珍惜,夫人受了委屈,這時她一定最需要您。”

周容深淡笑,“他不會,他的確是無情浪子,可這事,九成是假的。”

秘書不解,還想辯駁,被他抬手製止,“我有數。”

秘書隻得告退,抵達門口還是心有不忍,回頭問,“周總真舍得嗎?”

周容深翻頁的指尖一滯,悄無聲息佝僂,蜷縮,捏緊,舍得嗎。

當然不舍得。

金三角是什麼地方啊,他親眼看著多少臥底死於暴露,多少警察死於戰火,那裏就像一個巨大的熔爐,一年四季不間斷燃燒著熊熊烈火,隻要觸碰,稍有疏忽,便焚燒得骨頭渣也不剩。

潛伏在緬甸毒窟中的七百天,他真的快要忘記自己是誰。

他不敢照鏡子,他隻要看到自己那張陌生的麵容,就會想起尖銳冰冷的手術刀割在臉皮上的劇痛,那細細密密的刀口被遮掩在粉底下,雲南多雨,因此他總要撐著一把傘,他沒有真麵目,沒有真實身份,漂泊而孤獨,煎熬在殺機四伏的異地,他活下去的意義是什麼,除了那殘酷的沒有生機的使命,還有什麼。

若不是想回到何笙身旁,告訴她自己沒有死,用力抱一抱她,親吻她,他早就向磨難和死神繳械投降了吧。

她是支撐他熬出頭的唯一信仰,可他回來了,信仰磨滅了。

喬蒼未曾體會過這萬箭穿心之痛,他贏了,他贏走的不隻是周容深的妻子,更是他的全部風月。

何笙臨近中午乘車去往市中心,她記得喬蒼喜歡特級金駿眉,而家裏的茶葉罐空了,隻有達盛堂那一家的最好,除了那一家味道都差些,達盛堂緊挨糕點鋪,新出的棗泥水晶糕,何笙瞧了一眼再也挪不動步子,硬生生挨了半個時辰才買到一份。

她分隔開茶葉和糕點,以免被燙熟失掉口感,正想往對麵走,一輛疾馳的紅色跑車橫漂在她麵前,猛地一踩刹閘,刺破耳膜的尖響驚了何笙,她險些扔出手裏的袋子。

駕駛位車窗緩緩搖下,墨紅色的玻璃後,露出一張精致而張揚的麵孔,她輕啟朱唇,聲音也帶了幾分炫耀,“何小姐。”

何笙停下腳步,抬起頭看向麵前春風得意的女人,是梁蘅芷。

她讓寶姐調查過她,倒是沒什麼特殊見不得人的汙點,隻是情史頗多,場麵上非常玩得開,她朋友手中有不少她和男人的豔照,喬蒼近來與她極少接觸,不知是失了興趣,還是其他緣故,她忽然出現並不在何笙意料中。

她迅速冷靜下來,皮笑肉不笑點頭,“原來是梁小姐,我還說誰這樣不懂事,連我的身份都不知道,既是從小被寵得嬌縱無禮的梁小姐,我就了然了。”

上一章 書頁/目錄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