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起一隻手,示意保鏢不要上前,濃烈斑駁的陽光透過樓宇間的罅隙,洋洋灑灑籠罩他,那般長身玉立,英俊迷人。
常錦舟飛舞的發絲在空中一點點綻放出弧度,這忽然不像一場生死對峙,而像一次美麗的,時隔太久的相遇。
狂風卷起他黑色風衣下擺,烈烈作響,“把孩子放了。”
常錦舟沉默幾秒,倏而從牆頂跳下,平穩落地,我長舒一口氣,我賭注錯了,她不是什麼孝女,大太太在她心中毫無分量,唯有喬蒼才能折磨她,喚醒她心底糾葛的情恨。
“蒼哥,你好無情。為了娶這個女人,你不顧我病重,脅迫我簽下離婚協議書,與我一刀兩斷。你狠心腸至此,連一絲舊情都不念,我們做了三年夫妻啊!”
喬蒼對她的哀怨質問無動於衷,他麵色冷淡,仍是那句讓她放了孩子,有什麼衝他來。
常錦舟嘲諷一嗤,依然覺得不過癮,她仰麵大笑,笑得猖獗放肆,令人膽寒,“你還以為我是那個對你惟命是從,拿你的話當作聖旨,為了讓你愛我,連尊嚴都不顧的常錦舟嗎。隻怕我如了你的願,你卻不會饒恕我,我前腳放過這個孩子,後腳你就會將我亂槍打死。”
喬蒼右手無聲無息摸進口袋,他語氣平穩,“我保證你安然離開。”
常錦舟搖頭苦笑,“蒼哥,我是傻,可我不過因為愛你才肯裝傻。你騙了我這麼久,我還不知悔改嗎?你有兩副麵孔,一副是真的,一副是假的,你隻把真的給了她,而把假的給了天下人。”
她說到這裏咬牙切齒,一雙猩紅的眸子如利刃長矛,隔空刺進我的皮肉,“我嫉妒她,我痛恨她,我做夢都想將她千刀萬剮,碎屍萬段,隻有她死了,你才會愛我。”
“沒有她,我也不會愛你。”
常錦舟臉色驟變,同時我身體也倉促一抖,“你不要再刺激她了。”
我的警告無濟於事,喬蒼朝前邁步,常錦舟驚慌退後,卻撞上了牆壁,她隻得朝側麵躲閃,逼入死角。
“風月不是選擇題,非她即你。風月也沒有那麼多答案,可以在擦掉一個後,填入下一個。”
“如果沒有她,你一定會愛我,那麼多男人愛我,為什麼就你不能!為什麼!”
常錦舟瘋了般嘶吼,她另一隻沒有抱著喬慈的手,觸摸到胸口,抽出一把匕首,尖端指著喬蒼,半副身體都在顫抖。
我趁她和喬蒼對峙的時刻,朝前大步移動,直到距離她僅剩兩三米後,生怕她察覺,才緩慢停下。
“快意恩仇何其簡單,手起刀落,不過眨眼之間,可幼子無辜,你已經害死過我一個女兒,還要再害死一個嗎。她對這世界的紛擾仇恨一無所知,爭鬥與殺戮都是你我之間,如果你要清算這筆賬,用我來換她。”
“你?你什麼龍潭虎穴沒有闖過,你命太大了,我哪是你的對手啊,何況。”
她托舉喬慈的手,忽然蜷縮用了幾分力氣,狠狠掐住她,喬慈剛剛止息的啼哭,又一次卷土重來,比之前更加撕心裂肺。
我知道她很痛,很難呼吸,她並不知什麼是危險,無從恐懼,而她的每一次掙紮,蠕動,每一聲哭泣,都令常錦舟厭煩,恨不得立刻捏碎了她。
“你見識多了生生死死,割你的肉,你自然痛,可這份痛苦,遠不如讓你,還有你。”
刀尖在我和喬蒼身上來回晃動,“親眼看著自己的骨肉被摔裂成肉醬,屍骨無存,你們呼風喚雨卻無能為力挽救的痛。”
寒光凜冽的刀尖在慈慈因哭喊而扭曲皺巴的臉孔百般流連,“她真可愛,可惜她投錯胎,注定要死。”
常錦舟嘲諷折磨著她懷中的慈慈,顧不上自己腳下,幾片磚瓦抖動掉落,她後跟踩空,劇烈搖晃,她回眸看向牆壁,看向底下渺小的車海人流,手忙腳亂間完全忽略這邊,我趕在喬蒼之前衝了過去,一隻手奪過喬慈,另一隻手去遏製她的刀。
我不知自己哪來的勇氣,去賭注這一半勝算,但我別無他法,細滑綢緞製成的繈褓單手根本無法握住,常錦舟不得不放棄,和我抗爭博弈,我成功搶下反手扔給喬蒼,與此同時常錦舟的匕首刮過我衣擺,割裂一道口子,她複而要刺入我心髒,被我側身一躲,腳下朝她膝蓋撣去重重一別,她臀部後翹形成拱橋,我繞過頭頂反手鎖喉,將她抵在牆壁,屈膝狠壓,她倉促失手,匕首在我們視線中飛離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