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4 我很想你(1 / 3)

車顛簸了半個時辰後,停泊在市公安局大樓外。一些身穿警服的男子站立在台階上等候,當看到周容深從車裏走下,頓時姿態更挺拔,為首帶隊的不是馬局長,而是從廣州趕來彙報工作的胡廳長,他小聲吩咐了兩句,滿臉殷勤上前立正敬禮,“恭迎周部長蒞臨視察。”

周容深臉上無喜無怒,淡淡睨了他一眼,“別搞這些形式主義,我不喜歡虛的。”

胡廳長臉色微微尷尬,畢竟是一省之尊,當著下屬的麵兒被訓斥,自然窘迫至極,他訕笑兩聲,將周容深迎接到最前頭,他扭頭不經意發現跟隨在後麵的武警,視線卻打量到我臉上,表情一怔,“周夫人也在?”

我朝他點了下頭,沒說話。

一月前我力保喬蒼對省廳施壓,不惜搬出自己官太太的身份,要在雲南廣東兩省隻手遮天,瞞天過海,當時我發作的對象正是胡廳長,他深知我為了喬蒼冒多大的風險,此時我又如同什麼都沒發生過出現在周容深身邊,他不了解內情,十分茫然驚愕,不過最終也沒戳穿,倉促收回了視線。

馬局長親自沏了三杯金駿眉,將辦公室留給我們三人,便帶著警員退出去。

我沒有碰那杯茶,而是吩咐門口站崗的武警,為我倒了溫白水,我捧在掌心不動聲色觀察胡廳長,他從茶幾底下第二層位置拿出一瓶寫滿洋文的紅酒,用開酒器拔出了瓶塞,頓時香味四溢,幾滴深紅色液體迸濺而出,滴落在他警服內的白襯衣,像紋繡上去的朱砂,格外豔麗。

他顧不上清潔整理,從茶盤內將倒置的高腳杯翻開,“周部長,您公務太繁忙,不是在南北雙城飛來飛去,就是伏案辦公,也沒有騰出時間,讓我代表省廳好好招待您這位廣東的功臣和金子招牌,隻能聊表心意,拿出我珍藏多年的好酒,希望部長不要嫌棄。”

周容深摘掉警帽,蹙眉觸摸短發,“什麼功臣。”

胡廳長眉開眼笑,“莫說廣東,整個南省,這幾十年不才出了一個副部級的公安嗎。周部長可是為所有下屬做了個好榜樣,您的照片和事跡,被刻章為紅字,高掛在省廳、各個市局、區局、緝毒支隊甚至警校的大廳中,時刻激勵咱們這行的人。”

我坐在旁邊垂眸不語,喝光了整杯水,胡廳長剛調到省廳時曾打過我的主意,而且對周容深極其壓迫,陳年舊案也丟給他破,破不了就開會處分,那幾個月他日子很不好過。這年頭忌才妒能是官場風氣,越是能力卓著越受到排擠和鎮壓,周容深現在壓了他兩級,並沒有對他公報私仇,胡廳長出於感激,頗有些要投靠他的苗頭。

酒瓶在指尖傾斜,源源不斷的酒水從瓶口溢出,很快斟滿了兩杯,胡廳長感慨說,“做基層時誰不是打破腦袋往上拚,幹這行工資不多,風險又大,唯一的奔頭也就是升官了。你我當初都是犧牲係數最高的一線外勤,但凡有點背景和門道,也托關係調離了,隻有我們咬牙撐下來,也夠命大。風風雨雨幾十年,什麼槍林彈雨沒見識過,一步步熬到局級,廳級,甚至部級,道義和初心也被黑暗的官場消磨光了。這些官僚主義,哪一個沒有熱血沸騰的過往,可披上西裝,端起了官架子,都是一副假麵孔。”

胡廳長將警帽摘下,啪一聲摔在桌上,震得酒杯搖晃,傾灑出許多,“剛剛提拔副處長時,我回家抱著妻子哭了一通,八年,我在基層熬了八年,大大小小立功三十多次,就因為沒有背景,讓不如我的人搶了先。我一腔雄心壯誌,立誓當清官,我也堅持住了,後來,正處,副局,直到在青海做正局時,我破戒了。”

他伸出幾根手指,比劃了一個我根本不明白的數字,“周部長,如果官場十分之九都在同流合汙,官官相護,我做那十分之一,能做多久?”

周容深解開兩顆紐扣,他說做一輩子。

胡廳長搖頭大笑,“那是您。毫不誇張說,真正拿自己性命和膽識換榮譽換官職的,到了局長位置還肯駐紮一線,當臥底的,全國幾百萬公安,隻出了一位周部長。您上頭那位,也未必敢拍著胸脯說自己兩袖清風,分文未取過。有才幹的不一定升了,可沒才幹的,也許一路平步青雲。旁門左道擺在眼前,走它的人全都飛黃騰達,於是官場的陰暗,上下沆瀣一氣,再也不能遏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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