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九章 滑入無名指的戒指(3 / 3)

我半開玩笑在他警服的肩章上敲了敲,“還不如我一個女人鎮場。”

他麵容凝固焦灼注視我,“周夫人,我之所以慌亂無措,並不是為自己,而是為您,為周部長的身後清譽。”

我喝茶的姿勢一頓,眼皮不著痕跡撩了撩,他從口袋內拿出一卷案宗,打開攤平,我目光僅僅一掠,心底便一沉。

他觀察我的反應,試探說,“這屬實嗎?”

“無稽之談。”我用四個字判定了他此次來的結果,以及對他這句質問的否認,“你們真拿我當妖精了?我這本事未免太大,金三角的毒窟都敢闖一闖。這事倘若是我做的,雲南的公安能放我回來嗎。他們抓走私都急綠了眼睛,實打實的證據握在手中,還會通過你來摸底?”

劉廳長坐也不是,站也不是,被攪得如同熱鍋上螞蟻,“您是周部長的遺孀,公安這條道上,算是到了頭了,我們都低您一級,誰敢扣押您?這不是惹麻煩嗎。但這不代表您沒有錯啊。”

“哦?所以你代表省廳要請我進去談談嗎。”

劉廳長臉色大變,“不敢,周夫人,您身份尊貴,真要走這個形式,也得上頭的公安部下條文,親自請去北京才是,我僅僅是勸告您一聲。”

我冷冷打斷他,笑不達眼底,“多謝,可你勸錯人了,我安安分分做生意,過日子,這輩子也沒那份膽量涉及走私販毒,殺人放火。”

他還要再說什麼,被我直接伸手阻止,我目光平時前方回廊,“省廳事務繁忙,我不留你了。”

我說完這話撂下茶杯,故意發出一聲重響,他聽出我的逐客之意,不敢繼續激怒我,遲疑起身,告辭離開。

他走後不久,阿碧從後門的方向進來,她左右瞧了瞧,摒棄了伺候的家丁,“胡爺昨晚在局子裏咬出了紅桃A。”

我手指戳了戳桌角,“咬老貓了嗎?”

她搖頭,“暫時還沒有,不排除過幾日。現在緝毒大隊做夢都想拿到幾國毒梟走私的證據,所有突破口都在他一個人身上,胡爺也看出來了,所以獅子大開口,要求條子每日好酒好肉伺候,每周送一個女人給他,他滿意了就會吐出一點東西,一直在拖,把條子鉗製得死死的。”

這倒挺有意思的,我禁不住挑眉笑,“他還真精。”

“馬來西亞那點底細,他抖落得差不多了,下一個有可能是新加坡阿文,老貓估計被留在最後,因為您警告過胡爺,現在老貓和您是一條船上的,吐了他您也逃不過。”

剝開迷惑的雲霧後,我清楚意識到局麵對我和喬蒼都很危險,胡爺捏住了我的軟肋,緝毒大隊輕易不敢抓毒梟,都是抓眼線,抓魚肚白,抓交易的馬仔,一旦碰了最上麵的頭目,這個組織也要被一鍋端了,毒梟很明白這道理,時至今日胡爺大勢已去,老撾為了撇清關係,對他家人不會善待,我不動手他也麵臨滅門之災,為了死前混點好日子,他把我咬出來也沒準。

我不動聲色點了下頭,阿碧立刻附耳上來,我沉聲問,“有沒有法子,把胡爺在獄中悄無聲息做掉。”

阿碧大驚失色,“條子眼皮底下動手?這太冒險了。您有白道背景,了解您的人不少,他們一定可以猜到您頭上。”

我不屑一顧嗤笑,“猜什麼?我不認識胡爺,更沒有接觸過,他聽說我有錢有勢,想要以我合作,拉攏我入夥,被我拒絕懷恨在心信口雌黃,潑我的髒水。他依附薩格,素日囂張霸道,欺淩弱小,其餘幾國毒梟恨之入骨,紅桃A,老貓,老K,都可能是殺害他的凶手。唯獨不會是我一個區區女子。”

阿碧覺得不妥,可眼下也沒有別的法子,她皺眉說,“條子那裏沒有我們的人。”

我順手拔下頭釵,交到她手裏,“派幾個馬仔過去,拿這個找五哥,他在緝毒大隊有人,他一定會幫我。”

阿碧接過轉身要走,她邁出門檻兒的霎那,我忽然想到什麼,又叫住她,“等等。”

她停下回頭看我,我擺弄著腕子上的翡翠手鐲,扭來扭去好幾個回合,“這事先別讓五哥知道,省得他為難。他不方便出麵,我不能拖他下水。明晚黃昏你請曹先生過來。”

打發劉廳長這一出讓我精疲力竭,雖然對話不多,可招招見血,條子辦事看人眼力最奸詐了,尤其混到官場上,個頂個的老奸巨猾,我寧可應付十個胡爺,都不願意應付一個公安廳長。

我回到繡樓,門外空氣中隱隱嗅到一絲揮之不去的煙味,我左右看了看,吊在屋簷下的君子蘭,最頂端一片折疊的葉子未動,應該沒人進來,我這才推門進屋。

手指被門把的一根絲線勾住,我嚇了一跳,這東西我走時還沒有,我正想招呼阿琴問她拴線幹什麼,還未來得及開口,一道迷離刺目的銀光從天而降,斜斜滾落,速度之快隻是眨眼而已,我仰起頭,房梁橫著一麵紗網,一頭拴在門上,隨著緩緩敞開而抖動,簌簌飄揚的紅白玫瑰墜落在我身上,發絲間和裙擺,猶如一場突如其來的雨,將我吞沒其中。

握住門上的手指驀地一涼,將我炙熱的體溫凍得顫栗,我從房梁收回視線,看向自己右手,無名指的骨節處滑入一枚戒指,素白的銀圈,精致碩大的鑽石,那顆鑽該是一枚星星,又或是一顆桃心,打磨得格外圓潤,通透,漂亮。閃過這溫柔如水的深夜,這寂靜婀娜的月色,閃進了我潺潺的,暖暖的,又顫抖的心底。

我為這出乎意料的一幕和戒指璀璨的光華愕然失神時,喬蒼悄無聲息從門後走出,他身上的酒紅色襯衫比這一室溫柔的燈光還性感,迷離,令人昏醉。

我唇瓣蠕動兩下,喉嚨卻哽住了,發不出一個字,隻呆呆看他走近我,他欣長清朗的人影投灑在我腳下,往常我總會調皮去踩,這一刻連抬起腳的力氣都蕩然無存。

他目光停在我木然的臉孔,“原來何小姐也會為一個偶爾的小驚喜而不知所措。”

幾瓣花沒有落完,拂過他頭頂和眉眼,“你這樣不受掌控,這麼多年我仍舊猜不透你下一步要做什麼,你進來時我在想,會不會套不進去,會不會折斷,再或者。”

他握住我的手,觸了觸其他四根手指,“落入這裏,或者這裏。”

他發出醇厚低沉的悶笑聲,“何笙,不管做什麼,隻要你是主角,我都會膽顫心驚,你有時很可愛,有時又非常可恨。幸而我了解你,你永遠都是這樣。”他比劃著,“手要在門上停留很久。”

他說完輕輕將戒指一推,穩穩戴在我的無名指上,那鑽石折射出的光,納入我和他的眼底,仿佛天荒地老的永恒。

上一頁 書頁/目錄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