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會的。”看出了時歌的擔憂,荊溟握著她的雙肩安慰道:“或許中郎將已經先尋到她了呢。”
“真的嗎?”時歌抬頭看他,荊溟卻斂了鴉睫沉默不語。
萬壽節這樣特殊的日子,八方來賀魚龍混雜,就連暗門都在今日調度了不少人潛藏在披露殿附近以保萬全,如今夜宴已散,但各國的使臣仍舊留在宮中,披露殿附近又還死了個宮女,明處沒人也就算了,如何會連暗處也空無一人呢?
想來此事並不是一個刺客這麼簡單,倘若半闕當真出了什麼事,公主豈非……
荊溟心中不禁為時歌擔憂起來。
月上中天,雖說禁衛軍大肆查宮,但似乎一切也都控製的很好,時歌與荊溟一路過來,除了頻繁巡查的禁衛軍,倒也沒聽得各宮處有多大的動靜。
連披露殿也沒有尋到人,時歌也就隻能寄希望於“時楚已經先她一步將半闕找到送回了無念宮”這個說法了。
“有人。”
殿外雜亂的腳步聲傳來,時歌順著荊溟警惕的目光看去,隻見一群太監打著燈籠經過,後麵的人抬著個被蓋了白布的擔架。
宮中人多,總會有病死的或是犯了錯被打死的宮女太監被抬出去,這不是什麼稀罕事兒,這要是在平日裏時歌也不會在意,但此時此刻卻由不得她不在意了。
因為除了那一群太監,她還看見了一個人,一個本不應該此時出現在這裏的人——
“林相大人?”
乍然聽見時歌的聲音,走在最前麵的林裴澈停下腳步回過身來揖禮道:“公主殿下。”
“公主怎的還會在此處?”似乎是見時歌身邊連個丫鬟都沒跟著,林裴澈麵露微訝:“夜已深了,披露殿附近不安全,公主還是早些回宮吧。”
林裴澈都停了下來,身後跟著的一眾宮人自然也就都停了下來。
“是啊,都這麼晚了,林相大人在這裏幹什麼呢?”話是對著林裴澈說的,但時歌的視線卻從始至終都落在那片白布上。
“公主這是在關心澈麼?”婉轉的尾音溫柔繾綣,本是平常的一句話,卻被林裴澈硬生生說出來幾分旖旎的味道。
時歌聽著別扭,別開頭去輕咳了一聲:“林相可有見著我身邊的半闕?”
“不曾見過。”林裴澈搖搖頭,神色透著淡淡關切:“可是出了什麼事?需要……”
“那這是——”打斷了他的話,時歌指著擔架問道。
“這是為東榆公主備膳的宮女。”
菀珍一事雖說是個意外,但畢竟是在西涼國宴,眾目睽睽之下讓他國公主丟盡了臉麵,如今隻是處死一個宮女就能平東榆使臣們的怨怒,那是再劃算不過的了。
時歌自然明白林裴澈的意思,這要是換做其他任何人她都不會懷疑,但如果是林裴澈,那就得另說了,畢竟他的話一向不能全信。
“林相大人現在連收屍的活兒都往自個兒身上攬了麼,難怪日不暇給。”狐疑的看了他一眼,時歌嘴上調侃著,伸手就想去掀那片白布,卻在半途被林裴澈攔了下來。
“屍體汙穢,公主貴體還是莫要沾染為好。”隨後一個眼神遞去,一行宮人便匆匆福了個身,繞開時歌繼續前行。
“我……”
根本不讓時歌有開口的機會,林裴澈拍了拍時歌的頭,擔憂間摻著寵溺:“更深露重,你穿的這樣單薄,還是早點回宮歇息吧,待使臣離京後,我們再細談婚事如何?”
“婚事?”時歌詫異,這怎麼還扯上婚事了?
荊溟站在時歌身後,對上林裴澈略帶挑釁的目光,想到宴席上他那樣握著時歌的手,眸中的戾氣愈盛。
他那雙手,真的是礙眼極了。
不論是朝中官員亦或是宮中值守,但凡和皇家有關的,其家世背景行蹤喜好暗門都有記錄在冊,皆免不了被探查,林裴澈亦如是。
當初林裴澈年僅十一便金榜題名,先帝見他年幼,便讓他做了太子伴讀,一年時間就成為了太子,即當今聖上的心腹,蕭正則繼位後,所有人都以為林裴澈必會被封高位,不想卻隻做了一個蒙學館的教書先生,後來成了成王的謀士。
但這些都不過是林裴澈為了替皇上扳倒沈家和成王,獻上一計而已。這些除了皇上,暗門中也隻有當初去調查他的人知道這些事,很不巧,那個人就是他。
而這些記錄在冊,對於林裴澈的寥寥數語,其中城府之深可見一斑。
或許是常年處於黑暗生殺而形成了他異於常人的敏銳,直覺告訴荊溟,林裴澈溫良無害的表相下,或許比任何人都冷漠,他又怎能將時歌交給這樣一個人!
但他隻是影衛,隻負責保護時歌的安全,其餘的任何言語舉動於他而言都是僭越……
沒注意到他們二人間的暗潮洶湧,時歌看著林裴澈走遠的背影隻覺得好像有什麼東西在腦海中一閃而過,而她卻來不及抓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