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是盡地主之誼,但帶路的卻都是左桉炎,時歌更多像是個陪同的,在身後亦步亦趨,走了大半個下午,日頭都要偏西了,左桉炎竟還提出要去看一看汴河的晚霞風景。
“要我說這汝京也就汴河的風光是真不錯。”雙手支在畫舫的船欄上,左桉炎看著霞光將一整個河麵都染成了橙黃,感歎道。
時歌此刻趴在船艙的八仙桌上手指都不想動一根,蕊心和素雪揉腿的揉腿按肩的按肩,誰都沒注意左桉炎說了什麼。
左桉炎也沒想時歌還會回他,轉了個身背靠著欄杆雙手環胸嘲笑道:“都說將門出虎女,我看也不都是嘛。”
時歌此刻沒有力氣和他爭嘴上功夫,隻能拿眼睛剜他。
她不是不知道左桉炎睚眥必報的性子,隻是拒絕了這次難保不會有下次,先不論左桉炎今日約她出來是想報複還是單純的讓她盡地主之誼,可她要阻止左桉炎和蕭靈均的接觸卻是一定的,那她何不借此機會嚇他一嚇,讓左桉炎覺得西涼不安全,趕緊回他的南疆去,豈非省了之後的很多事端?
隻是時歌完全沒有想到左桉炎這麼一個囂張的主兒比她還能逛,把她腿都走細了,這要再多兩步她真就要喊荊溟來背她了。
還是說這就是左桉炎對她的“報複”?
時歌正在胡思亂想之際,沒發現左桉炎已經拉開了她身邊的一把椅子坐下,擰著眉朝她湊了湊。見她略施脂粉的小臉比出門前好像更白了幾分,額上也有了一層薄薄的汗珠,左桉炎伸手就想去探一探:“你不會真的這麼沒用吧?”
手才剛伸出一半距離,一柄雕著繁複紋路的玄色長刀就已經擋了出來,語氣森冷的讓人像是墜入了透骨寒潭:“二殿下自重。”
又是這個人!
脖子上還未好全的傷口似乎都在跟著隱隱作痛,左桉炎一拍桌子起身就想發作,時歌見狀趕緊握了荊溟護在自己眼前的手也站起身來,卻因起來的太急,頭頂一陣暈眩差點站立不住。
時歌本就握著荊溟的手,此刻他隻消輕輕一帶便將時歌穩在自己懷裏,左桉炎下意識伸出的手隻好捏了拳收回身側。
“我不太舒服,怕是不能陪二皇子欣賞汴河夜景了。”時歌穩了穩身子道。
“你們西涼的人真是嬌氣。”許是看時歌不像在說假,左桉炎不屑的嘀咕了一句也就讓下人去吩咐了將船往回開。
可這畫舫開回去畢竟也不是一時半刻的事,左桉炎覺得掃了興致,喊人拿了幾壇子酒到甲板上去喝,一時間船艙內就剩了時歌等人,素雪從荊溟手中接過時歌探了探脈,見荊溟神色依舊冷凝,解釋道:“今日這樣熱的天氣,小姐又走了一下午了,至今晚膳都沒用,剛剛驟然起身才會覺得暈眩。”
“對啊!那奴婢這就去拿晚膳來。”蕊心聽素雪這麼一提這才猛然醒過神來,匆匆出了船艙。
“畫舫內有供休憩用的小間,奴婢先扶小姐過去吧。”
素雪扶著時歌坐到小間的羅漢床上,見時歌還是慘白著一張臉的模樣也有些焦急:“奴婢還是去煎一劑藥來,麻煩荊侍衛暫且照看一下小姐。”
“嗯。”荊溟點點頭,目光卻始終沒有從時歌身上移開。
這一路上他看著左桉炎帶著她逛遍了汝京的大街小巷,有說有笑,他也明白時歌隻是應付,但還是覺得那畫麵異常刺目。
身後傳來槅扇輕合的聲音,屋內就隻有荊溟和時歌二人。華燈初上,岸上熱鬧夜市的嘈雜,旁的畫舫歌姬的妙音,以及汴河翻滾的水花聲隱隱傳來,顯得小間裏更加的寂靜無聲,似乎連呼吸都在耳邊。
時歌一抬眸便撞上荊溟深邃的黑瞳裏,總覺得這寂靜之下還帶著些凝重,時歌以為是剛剛左桉炎的出手才讓荊溟如此不快,想了想還是開口道:“荊溟,左桉炎他不會傷我的,你不用擔心。”
豈料她這一開口,原本就麵色不愉的荊溟更是沉了三分:“公主覺得屬下隻是在擔心這個?”
“……不是麼?”如果不是因為這個,那是因為什麼?她現在頭還暈得很,還不是那麼能好好的思考問題。
是啊……不是麼?他如今奉旨暫留時歌身邊,時歌便是他的主子,他明明知道左桉炎不會傷了她,也知道時歌真正喜歡的並非是他,他根本就沒有資格去做除了保護她以外的任何一個決定,但他卻還是在左桉炎想碰她的時候出手阻攔了。
哪怕隻是一點點的觸碰,都令他不喜,可這樣的想法不是他該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