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第一次遇見時歌,他便覺得可疑,是以對她總是處處留心,卻不想越是留心反倒越看不透她。
許是他的錯覺?總覺得時歌在麵對他時有一種說不出的感覺,像是報複,又像是——依賴。
被自己這樣的想法震驚了一瞬,荊溟匆匆放了藥碗一個閃身,隻見床邊燭台上的燭芯微微晃了一晃,便已不見了荊溟的身影。
……
從沈家抄家問斬到林裴澈繼任丞相,其間不過半月,皇上雖說也賜了宮外的府邸,但重新修葺也尚需一段時日,左右林裴澈任職蒙學館先生時也是在宮中住習慣了的,便拓寬了原先在蒙學館內的住處暫且先住著。
此刻他正站在窗前,拿著一張下人剛遞上來的字條思緒遊離。
不過二指長寬的字條上密密麻麻的寫著許多蠅頭小字,若是細細看去,一眼便知紙上所寫皆是今日時歌在將軍府的狀況,事無巨細,清清楚楚。
自家主子沒有發話,馮淮也不敢動作,雙手交握在身前靜候吩咐。
等了好半晌,林裴澈才將手中的字條遞向窗邊的燭台,悠然問道:“不是說傷勢不重麼?為何她至今還未醒來?”
馮淮飛快的抬眸看了眼林裴澈,吃不準他的喜怒,忙解釋道:“令儀公主喝不進湯藥,高燒一直退不下來,這才難以蘇醒。”
眼見著紙條在燭焰間化為了灰燼,彈了彈指尖的落灰,林裴澈吩咐道:“你去把金盞玉露拿來。”
“主子,恕屬下多嘴,金盞玉露本就不是西涼之物,千金難買珍貴無比,您先前已然送了一瓶,再送……隻怕是不妥。”馮淮猶豫再三,終究還是提醒道。
林裴澈以往雖是教書先生,實則卻是蕭正則的左膀右臂,而馮淮則是打小便跟在林裴澈身邊的心腹,一直以來扮做打掃內屋的小廝,平日裏也並不露麵,暗中替他傳遞一些秘密的消息,辦事一向妥當且從不多話,像今日這般出言相勸倒是頭一回。
“什麼時候輪到你來教我該怎麼做。”林裴澈盯著馮淮的目光逐漸陰沉,馮淮心下一驚,連忙單膝點地:“屬下不敢。”
踱步回書案後坐定,林裴澈看著公文狀似隨意道:“以後你既知道是多嘴的話就不要說了。”
“是,屬下明白。”馮淮跟隨林裴澈多年,一聽語氣便知他有了怒意,立刻識趣的不再開口。
燭火搖曳間,夜色漸深。
批完最後一冊公文,林裴澈端過茶盞吹著上頭的浮葉淡淡道:“等很久了吧?”
話音剛落,屋角的陰影處便傳來細微的腳步聲,隻見荊溟緩步的走出,握著長刀立於案前:“林相大人。”
“哦?荊侍衛,你怎麼來了?”狀似詫異,但林裴澈毫不意外荊溟會出現在這裏。實際上自他看到那張字條後他便猜到荊溟一定會來找他,若要說意外,也隻是沒想到他會來的這樣快罷了。
林裴澈洞若觀火,荊溟卻也不差。目光自書案上一掃而過,星眸微眯:“看來林相大人知道我的來意。”
書案上除了那一摞摞的公文,便是那小巧玲瓏的白玉瓷瓶最是顯眼。若非早知他的來意,林裴澈又何故會將如此貴重的東西隨意擺在案上。
林裴澈無謂的聳聳肩,不置可否。
“林相可是還有話?”林裴澈看似謙和,卻是個目的性極強的人,荊溟見他如此,便知今日這藥亦是在他的料算之中。
“你是妙儀公主的影衛,如今傷好了,就該回到你本來的位置了。”時歌蘇醒之後一直未想起過這個衛子,若不是有婢女提醒,隻怕至今都還不會過問,可見時歌還並未對這個衛子太過上心。
蕭靈均和時歌已然勢同水火,這個衛子回到了蕭靈均身邊自然也就和時歌劃清了界限,隻要他不在時歌身邊,被遺忘也不過是時間長短的問題而已。
荊溟握刀的手緊了緊,目似寒潭靜無波瀾:“我的去留似乎不是林相能決定的。”
現如今林裴澈是皇上的寵臣,他的意思多半也是皇上的意思,可他的身份特殊,按理哪怕是林裴澈皇上也不會與他提及對他的決定。如果不是皇上的意思,那便是林裴澈自己的意思了?希望他早日回到妙儀公主的身邊?為什麼?
林裴澈轉動著手中的茶盞,並不在意荊溟的想法:“本相聽說影衛都有許多的禁忌,荊侍衛想必是脫穎而出才能被派來保護妙儀公主的吧?”說話間,拿過白玉瓷瓶往前一拋,被荊溟穩當的收入掌中。
雖對林裴澈的舉動不甚明白,但想要的東西既已到手,荊溟自然不會留下來浪費時間,隻是離開的瞬間,身後傳來低低的言語。
“你在她身邊待了這麼久,也不知對公主還剩幾分忠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