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兒怎麼樣了?”替時歌換好了藥,一隻腳才踏出房門,站在門外等著的時楚便焦急的上前拉住素雪問道。
素雪深歎了口氣,表情凝重的掩上了房門:“傷口處理好了,就是小姐人還昏迷不醒。”
時歌肩上的傷本就未好,夏日裏穿的衣衫又薄,被時悠寧這突如其來的熱湯淋下,身上燙紅了一大片,傷口就更是嚴重了,哪裏還能好?
“那可有什麼大礙?什麼時候能醒來?”時楚急切的追問。
“這奴婢也說不準。”素雪餘光掃過站在角落的荊溟,隻見他一雙幽深的眸子一瞬不瞬的盯著緊閉的房門,不知在想些什麼。
“小姐的傷本就沒好,為了救人又曬又淋的沾了暑氣,卻為了能早些趕回將軍府來硬撐著說自己大好了。剛二小姐又……如此,隻怕在宮中養的那幾日都算白養了。”
時楚聞言已是眉心緊鎖,臉色黑的嚇人。
當雲華院的丫鬟來報說二小姐前來看望時,時楚更是毫不留情的下令時歌傷好之前,時悠寧都不許踏入雲華院半步。
時楚一向都是一副玩世不恭的樣子,甚少有這樣嚴肅的時候,這突然發起了火倒是比時向遠還令人怕上三分,差點沒把前來通報的丫鬟給嚇哭了。
回稟的丫鬟還擔心時悠寧會生氣,不想她隻是露出略顯失望的神態,含著眼淚也未說什麼便走了。
聽到這話的半闕氣的將擰著的毛巾噗通一下又丟回了盆裏,啐道:“呸!裝模作樣的給誰看呐?我看她分明就是故意拿那熱湯來澆我們家小姐的!”
“小姐一直高燒昏迷不醒,她卻舒舒服服的該吃吃該睡睡,簡直氣死人了!”重新擰了毛巾給時歌敷上,半闕依舊忿忿道。
素雪端了藥碗從外頭進來,還未進內室就聽見半闕的抱怨,冷聲道:“行了,少說兩句罷。隻怪我們沒看好小姐,這樣的啞巴虧就算是將軍和夫人在也不能拿那位怎麼樣。”
“當真是慪火!”
半闕這頭氣還沒過,就聽得蕊心突然“哎呀”一聲,好不容易喂進去的幾口藥又都讓時歌吐了出來,忙不迭的喊道:“快別氣了,公主現下連藥都喝不進去可怎麼好?”
時歌昏迷至今已經有兩日了,這藥一日三頓的灌總是一碗要吐出來大半碗來,傷口一點也沒有要愈合的跡象,人也總不見醒,大家都隻能看著幹著急。
“就沒有別的藥了嗎?”蕊心看著又被血水染紅的繃帶,招呼了素雪一同來換。
“上回林相倒是送了瓶金盞玉露,小姐擦那藥好的快,隻是在宮裏的時候就已用完了。”素雪歎道。
半闕也連忙遞了毛巾上去,順口提議道:“要不……再去向林相求一瓶來?”
“這……”蕊心和素雪互看了一眼,皆是麵露難色。
那金盞玉露是東榆的療傷聖品極為難得,蕊心是從宮裏出來的,對於那些個奇珍異寶知道的要比旁人多些,素雪通曉藥理,自然也知道那金盞玉露的名貴。
且不說林裴澈如今貴為丞相,不是她們輕易能見的,就算見著了,那金盞玉露也不是藥鋪裏隨隨便便一抓一大把的金瘡藥,哪是能說要一瓶就有一瓶的。
但這樣喪氣的話蕊心和素雪終歸是沒有說出口。
屋內的丫鬟們一籌莫展,荊溟守在屋外卻是將她們的談話盡收耳中。幽深的眼眸微閃,不知在思索著什麼。
雲華院中樹木蔥鬱,白日裏的蟬鳴剛歇,到了夜間又響起了蟋蟀的叫聲,在寂靜的夜裏格外清晰,甚至都掩蓋了房門開合的響動。
看了一眼支在八仙圓桌上正淺眠的蕊心,荊溟指尖微動彈出一粒圓滑的小石子,正砸在她頸間的睡穴位置,支著腦袋的手臂頓時像是承受不住重量一般,趴在桌上沉沉睡去。
繞過圓桌輕輕掀起床幃間的紗幔,時歌躺在床上皺著一張小臉,連在昏迷中都顯得極為不安。
在床邊立了半晌,見時歌不安的神情越來越重,目光掃過敷在她額上的毛巾,終還是忍不住伸手探了探,滾燙的溫度瞬間透過毛巾傳上他的指尖。
暗了暗神色,替時歌重新擰了一塊毛巾敷上,餘光瞥到床頭小幾上還剩了大半碗的湯藥,拿過來置於掌心,內力催動間片刻便溫熱了起來。
他是皇家的影衛,畢生的職責便是忠於皇家保護主子,其餘的事情都不是他們能插手過問的。在遇見時歌以前,他從未想過會有那麼一個人,讓他想要傾其一切去護她一生無虞,不為職責,也不為皇命,僅僅隻是他自己的意願。
可偏偏他是不能有自己的意願的……
荊溟在床沿上坐下,他向來隻握刀劍的雙手,眼下卻一勺一勺喂得比拭劍還仔細。原就算是灌都灌不下去兩口的湯藥,到了荊溟手中時歌竟也奇跡般的咽下了大半。
看著躺在床上的人兒,讓荊溟忽而又想起春獵的頭一晚,那夜時歌亦是睡的極不安穩,但他沒想到她口中喃喃的居然是他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