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獵(一)(1 / 2)

西涼曆來有春季圍獵的習俗,那段時日,朝中的三品以上官員皆可以攜家眷一同隨皇上前往鞍青山的行宮圍獵小住,美名其曰鞏固君臣之間的友好關係。

這一日,天還未亮時歌就已經被蕊心喊起來,迷迷糊糊的任由一群宮女伺候著梳洗換裝,直到坐上了馬車都依舊是暈沉沉的。

蕊心從食盒裏端了幾碟精致的小點心擺在馬車內的小幾上,又盛了一碗小米粥吹了吹:“公主今日起的早,連早膳都未碰一點兒,現在好歹吃些墊墊肚子罷。”

“拿走吧,我沒胃口。”想到今早荊溟帶來的消息,時歌隻覺得頭更是疼的厲害。

這幾日朝堂之上不斷有官員上奏立後之事,無一不在催促皇兄廣選妃嬪,早日立後。不得不說沈家還真是狼子野心如此招搖,死了一個沈紀不但不能讓他們安分,反倒更是激進了。

“可……這些吃食都是溟大人拿來的,哦!還有這個。”蕊心放了碗,從琵琶袖中抽出一本小冊子遞給時歌:“好像是這次圍獵的隨行人員名單,讓奴婢一並交給公主。”

接過冊子隨意地翻看了兩眼後,隨即掀了馬車簾子向外望了望,卻並未見到荊溟的身影,狀似無意的問道:“他人呢?”

“許是在前頭吧,溟大人每日裏總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奴婢哪裏又能知道他的行蹤啊。”繼續攪著碗裏的米粥,蕊心突然笑道:“公主要是想見溟大人,其實隻需喊一聲,保管大人立馬就出現在您眼前了呢。”

“胡說什麼你。”時歌嗔道。

蕊心不似葵心一般怯懦,和時歌相處了一段時日過後更是深覺公主比起以往要寬和許多,也就漸漸大了膽子,說話便也多了兩分隨意。

時歌卻從蕊心的話中聽到了不一樣的字眼,好奇道:“你們什麼時候開始喊他溟大人了?”

蕊心歪頭仔細想了想:“說起來……好像是公主那次清河檀受傷回來之後吧。”

“以前溟大人一直在暗處,公主也從不找大人,我們這些做奴婢的隻知大人是可以佩刀出入後宮保護公主的侍衛,但是自從公主從清河檀回來以後,大人每日夜裏都會守在門外。後來也不知是從誰那傳出的,才知曉原來溟大人是公主的影衛,大家自然也就都換了稱呼。”

“他每日夜裏都會守在門外?”從名冊間抬起頭,時歌不確定的重複道。

蕊心不明所以的一陣點頭,摸到手邊的小米粥已經涼了許多,正想再勸,時歌卻主動地伸手過來接走了她手中的食碗吃了起來。

不明白為什麼剛剛還說沒有胃口的公主一個轉眼就願意吃了,似乎——還吃的很開心?

時歌一邊細細翻看著名冊一邊吃著小米粥,目光一一掃過名冊上或熟悉或陌生的名字,最終停留在“蒙學館林裴澈”這一行字上久久不曾挪開視線。

倒不是驚訝於林裴澈的名字會出現在名單上,林裴澈不僅滿腹詩書,也精於騎射,前世每年的春獵林裴澈都是最優秀的那一個。

隻是,他為什麼會出現在名單之中呢?

當時的時歌隻顧著兒女情長,隻要能見到林裴澈就是開心的,又哪裏會去想些旁的。

可是今時今日,用截然不同的心境再走一遭,時歌卻覺得奇怪的緊。

能去春獵的人都是三品以上政績傑出的皇親大臣,人員的選定向來也都是內閣幾個資曆頗高的元老擬定後再呈給丞相查閱,後宮則是皇後擬定送呈太後,如今後宮未有皇後,則一直由太後直接擬定,前朝後宮再遞呈給皇上做最後的修改。

蒙學館裏教書的夫子先生多了去了,林裴澈也不過隻是其中之一,就算是成王有意想讓他來,可不論前朝後宮,又怎麼可能過的了沈家人的關?

看來林裴澈比她以為的,還要深不可測的多。

……

時歌想的出神,不知不覺間已日頭偏西,待好不容易到了鞍青山行宮,天色也漸晚了,眾人舟車勞頓,下了馬車後便由行宮宮人們帶往各自的住處洗漱安歇。

在馬車裏顛簸了一整日,時歌也是累極,匆匆洗漱了一番便早早歇下了。

也不知是太累的緣故還是乍然換了地方還未適應,平日裏睡眠不錯的時歌今日卻睡得極不安穩。

睡意繾綣之間,還隱隱約約的聽見有人似乎是在喚她,時歌掙紮著想睜開眼睛卻感覺眼皮好似擔了千斤重,無論她如何努力都睜不開一絲縫隙。

慢慢的,她感受到瓢潑的大雨,感受到微涼的寒風,見到那個身著大紅嫁衣的她站在林裴澈麵前似乎在說些什麼……這個場景,她太熟悉了。

是夢麼?她夢見了那個讓她徹底對林裴澈心灰意冷的時刻,那個她狼狽不堪暴屍荒野的時刻麼?

仿佛是為了印證時歌所想,她隻覺得四周景色陡然一變,數不清的黑衣人提著刀劍追趕著葵心和一個紅衣女子,從驛站一路追趕至山林間。

夢中,時歌就像個旁觀者一般看著,感歎原來當時的自己竟是如此的狼狽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