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夜,時歌在帝宸宮中待了許久,跨出宮門時,天邊已泛起了魚肚白。

將所有的事情都和盤托出後時歌也覺著鬆快了不少,但當清晨的第一縷朝陽穿雲而過,撒在帝宸宮宮門前的漢白玉丹陛上時,還是略感悵然。

皇兄說此事沈家定是籌謀已久,妙儀就是心思太過單純又貪玩才會中了圈套,他會讓時家軍繼續秘密找尋蕭靈均的下落,而她隻要在此期間好好的演好公主這個角色便好。

兜兜轉轉,她又回到了這個位置,像是以往的每一次,她犯了錯隻要坦白認錯,皇兄都不會計較。

可時歌也明白,終究還是不一樣的。

……

時向遠幾乎是一夜未曾合眼,天蒙蒙亮的時候,身旁的芸昭突然開了口:“老爺,你說歌兒不會有什麼事吧?”

“你怎麼沒睡?”時向遠有些無奈。

“我怎麼能睡得著?”芸昭幹脆撐起了身,拿了火折子將蠟燭點上,燭火被風吹得搖搖晃晃,仿佛芸昭不安了一夜的心。

她走到桌邊坐了下來,言語之間滿是懊悔:“當時我想帶歌兒回來,偏你們都攔著。這樣的事歌兒還以為能瞞得住皇上麼?你說皇上要是知道了……”

芸昭不敢再往下說,時歌是她的心頭肉,她隻願她能夠在父母的庇護之下安穩的度過此生,而不是如今這般深陷朝堂宮闈的泥潭。

時向遠也起了身,拿了外袍給芸昭披上,道:“皇上即便是知道了也會先傳為夫覲見,就算沒有,我明日也會入宮去打探一下消息。在事情明了之前,夫人你千萬要記住,歌兒為尋公主如今染了重疾修養在家,你人前人後,都莫要再提及了。”他頓了頓,腦海中閃過時歌的一雙眼睛:“你放心,我一定不會讓歌兒有事的。”

芸昭攥緊了時向遠的手,沉重的點點頭,兩人相對無言,就這樣坐到了天亮。

果然天才剛亮,便有下人前來通傳,說宮裏來了人。

聞言芸昭更是焦急不堪,生怕下一句便聽到下人傳來的是時歌的噩耗。時向遠亦是有些訝異的,這才過了一個晚上,皇上便知悉一切了?

時向遠跟著桂喜公公一路沉默的入了宮,到了帝宸宮中卻並未見到蕭正則,詢問的話也皆被桂喜公公以“稍安勿躁”四個字給擋了回來,讓時向遠心中愈發沒有個底了。

這一等便等等到了正午,眼看午膳的時間就要到了,蕭正則依舊不見回宮,時向遠開始坐不住了。

正打算起身離開,桂喜公公又想掐了點兒似的朝他迎來,恭恭敬敬道:“將軍,皇上有旨,請您移步說話。”

……

時歌一早從帝宸宮回來隻覺得精疲力盡,折騰了這一天一夜的總算是有個好覺可睡了,於是這一覺睡得連午膳都過了時辰。

這會兒剛起床,還餓著肚子便又被傳喚了去。

荊溟帶著她穿過第三進的院子,走到西廂房後的一處上了鎖的單間外。見荊溟不知從哪摸出一把鑰匙將鎖打開,時歌也好奇的在他身後朝裏張望著。

“皇兄……在這裏召見我?”

這鳳靈宮她住了近二十年,竟都不知道還有這樣一處地方。

隨著荊溟入了屋內,這屋子雖狹小,該有的倒是一應俱全。荊溟在靠牆的書架上摸索了一會兒,牆壁突然一陣響動,緩緩的移開了一道口子。

“這裏居然還有密室?”時歌不可思議的睜大了眼睛。她以前的日子究竟是過的有多渾才會對眼皮子底下的事物都一無所知。

“公主不知?”荊溟道。

時歌斜睨了一眼正想回答,卻忽覺不對。

她還是公主的時候隻顧著旁的事情,這裏從未踏足是而不知,而如今她身為時歌連鳳靈宮都甚少前來,何況這麼個地方。這樣明知故問可不像荊溟的作風啊。

不知是不是她的幻覺,時歌總覺得他的這句話另有深意,還帶了些許的揶揄。

走了不過幾步,荊溟按開一道石門。

隨著石門的開啟,時歌看見蕭正則和時向遠對麵而立,神情嚴肅不苟言笑,聞聲皆是一齊轉過頭來看她。

“皇兄?爹爹?”

時向遠看著眼前與蕭靈均一般模樣,又作公主打扮的人,先是愣了一下,然後才試探著喚了聲:“歌兒?”

雖說時楚昨夜已是將時歌假扮公主之事都一一告知了他,但此刻親眼瞧見還是震驚的。

時歌此時亦是有些心虛,特別是在看到他一雙布滿了紅血絲的眼睛,怯弱弱地點了點頭:“爹、爹爹,是我。”

她這一開口,時向遠這才確信了麵前的人是時歌,幾步上前扶著她的肩膀渾身上下打量了個遍,確定她安然無恙後,這才板下了臉教訓道:“你真是荒唐!若不是皇上聖明,你知不知道你這麼做要釀成多大的禍啊!”

時歌瞟了一眼站在一旁朝她淡然一笑,閑閑玩著扳指的蕭正則,便知曉在她來之前她這個皇兄定是已經和時向遠都談妥了,當下也不辯解,低頭誠懇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