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未落,時歌便聽到一聲微不可查的輕笑,她抬眼去看,荊溟依舊神色如常麵無表情。
時歌開始後悔了。荊溟什麼性子,跟他發脾氣就和唱獨角戲沒什麼區別,時歌有些泄氣,歎息歎了一半突然又好奇道:“在你的認知裏,有什麼是比公主更重要的麼?”
“皇命。”沒有多一秒的思考。
這個回答像是一道利箭,貫穿了她所有的疑惑,瓦解了時歌一直以來堅信的,那個名為“忠誠”的高牆。
是了,荊溟跟她太久,久到她都忘了,皇家影衛是隻奉皇命行事的組織,因為皇命讓他保護公主,他便誓死守護,皇命讓他不用保護公主了,他自然也就離開了。
所以由始至終,他忠誠的對象從來不是她,而是“皇命”。
她竟還以為除了皇兄和葵心,至少他也是真心相待的,卻原來不是?或者都不是?
她怨了這麼久,耿耿於懷這麼久,原來都是笑話。
她才是那個沒有資格的人……
“我……我去看看她。”
荊溟看著她步履蹣跚,像丟了魂一樣的朝著犀香閣的方向走去。
他雖不知為何他的回答對時歌似乎打擊頗大,但以之前種種來看,他總覺得有種熟悉感,是來自時歌對他的。每每她在,便都能察覺到她看向他的目光中似怒似怨。
時歌認得他,他原本隻是這樣懷疑,現在確實是了。
不過時歌是否認得他他並不在意,也無意深究,如果不是這次的落水連累了公主,他也不會走這一趟。意料之外的是,時歌所了解的,應該比他想象的還要多。
……
時歌已經不知道自己是這麼走來犀香閣的了,還是芸昭擔憂的詢問聲拉回了她的思緒。
時向遠畢竟是男子不合適待在公主寢室,過來也隻是吩咐了幾句便離開了,一屋子剩了芸昭,程大夫和幾個丫鬟。
“公主還未醒來麼?”時歌定了定神,掀開床幃去看。
“公主隻是嗆了水並無大礙,按理說早該醒了,遲遲未醒可能是因為受驚過度。”
時歌一邊聽著程大夫的解釋一邊探了探蕭靈均的額頭:“那麻煩您開些補氣安神的藥等公主醒來時服用吧。”
沒有發熱,呼吸均勻,麵上也恢複了些血色,蕭靈均躺在床上和睡著了沒什麼兩樣。
“娘,公主的藥不可怠慢了,還是勞您辛苦些親自去看著點,這裏我來就好。”時歌也落了水受了涼,怎麼可以再讓她來看顧?芸昭自然想都不想就要拒絕,接到時歌擠眉弄眼的神態後愣了幾秒,才反應過來,訥訥的應了聲招呼著丫鬟們隨程大夫一齊出去了。
“別裝了,人都走了。”時歌閑散的語氣隨著關門聲一道鑽入蕭靈均耳中。
隨即床上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蕭靈均掀起了幃簾驚訝道:“你怎麼知道我是裝的?”
“你睫毛抖得跟篩子一樣。”時歌倒了兩杯水坐到床沿邊,遞給她一杯:“你裝這做什麼,好玩?”
“出了這麼大事明天皇兄知道了一定殺過來,與其看我好好的在你這吃吃喝喝將我訓斥一通還不如昏迷不醒,讓他先罰了有錯的人。”蕭靈均裝了這許久也是渴了,接過來就是悉數灌下。
“荊溟?沈紀?”要說有錯的人,公主落水,在場所有人皆有錯,真要算起帳來連她都逃不過。
“自然是沈紀。”
時歌見蕭靈均一提起這名字便是一副極度嫌棄的模樣,回想了一下她幼時的心態,好像……有點記不清了,遂問道:“你為何這麼討厭他?”
“何止一個他,他們整個沈家我都討厭!”蕭靈均碰了碰時歌,舉了舉手裏的空杯子示意她添水。
時歌嫌麻煩不願走,便將兩人的杯子換了個個兒:“為什麼?”
送到嘴邊的杯子頓了頓,蕭靈均歪頭仔細想:“大概是……看不順眼?”
“……”
顯然時歌對她的這個回答不甚滿意。
她身為時歌,知悉其中關竅,知道沈家奪了皇兄的權,與之對立,自然是仇敵。可身為蕭靈均,一不懂朝堂之爭,二不聞黨派之亂,不論沈家還是其他朝堂世家於她而言都是臣下,沒什麼區別,偏偏她就是對沈家多有不滿。
或許以前的她,並不是真的什麼都不知,隻是安於平靜,不願去知道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