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景寒的主刀醫生和慕桐麵對麵坐在辦公室裏。
慕桐目光直愣愣的,不可置信的問:“醫生,景寒到底是怎麼了?他怎麼會說不認識我呢?”
年輕英俊的男醫生推了下鼻梁上的眼鏡,淡聲解釋道:“手術很成功,恢複得也很快。本來我以為術後醒來會出現麻痹現象,但剛剛通過和陸先生的溝通,他隻說腿有些不方便,這些天,在醫院進行短暫的複健就會恢複,不是什麼大問題。”
聽了醫生的話,慕桐的一顆心終於落了地。
“但是……”
醫生話峰一轉,令慕桐驀地滯愣住,心髒肌肉都在伴隨著緊張收縮,等著醫生的下文——
“陸先生出現了失憶現象,這種失憶可能是永久的,也可能是短暫的。”
慕桐翕張著唇,她幾乎聽不見自己能夠發出的聲音,呆呆的坐在位置上輕聲問:“你是說……景寒的海馬體受傷了?”
“哦,這倒不是。陸太太大可以放心,陸先生的腦部雖然受傷嚴重,可是通過腦部CT檢查來看,陸先生的海馬體沒有任何損傷。”
慕桐蹙眉不解,急急地問:“那他……為什麼會不記得我?”
“這屬於精神科範疇,人有一種能力,就是自動刪除記憶的能力,刪除掉那些他覺得累的,覺得難以背負的。”
醫生明顯忘記,坐在他麵前的,不是別人,是陸景寒的妻子。
慕桐的眼淚滾滾無聲落下,一字一句清晰的問:“醫生,你是說……我讓景寒……覺得累?”
醫生微微一滯,急忙辯駁:“不是,陸太太,我不是這個意思……”
慕桐慢慢起身,她沉默的,仿佛一個不會說話的木偶,轉身,靜靜的往辦公室外走。
醫生在後麵叫了她兩聲:“陸太太……我真的不是那個意思……”
慕桐已經聽不見關於這個世界的任何聲音了,隻覺得全世界都安靜下來了,她從辦公室裏出來後,全身虛脫,一個星期以來的休息不足,加上緊張過度,現在陸景寒醒來後,她精神上忽然的鬆弛,竟讓她一時間沒了任何支撐下去的力氣。
靠在走廊的長椅上,她安靜的仿佛空氣。
思緒放空,她的目光無處安放。
原來她讓景寒覺得累?覺得難以背負?
或許,真的是她太不成熟,而他又總是追著她跑,所以,他終於累了,是嗎?
她渾然不知,男人已然穿著病號服站在她身後——
“你坐在這裏幹什麼?”
一個清冷冷、音質華麗的聲音在她頭頂上方傳來。
慕桐一驚,驀地轉頭,看見那熟悉的俊臉。
然而,她想了一肚子的話,在他醒來後的現在,卻一個字也說不出口了。
他選擇忘記她了……
慕桐慢吞吞的扶著肚子起身,她微微咬唇道:“我……我隻是有點累,坐在這裏歇一會兒。”
陸景寒的目光犀利,瞧著她,俊臉湊近,逼迫,“聽蔡森說,你守了我七天?”
蔡森?他還記得蔡助理嗎?隻是……獨獨把她給忘了?
這個認知,讓她心裏更不是滋味。
唇角,幾乎咬出一股腥甜,“景寒,你……”
她抬眸,定定看進他幽深的眸底——
“你是真的不記得我了,是嗎?”
他為什麼連蔡森都記得,單單不記得她?
陸景寒薄唇微微抿起,沒有直麵回答她的話,卻冷冷的反問:“聽蔡森說,你是我妻子?”
慕桐一股酸澀湧在喉嚨口,吞不下去,更說不出。
她盈盈的目光裏,滿滿的都隻有他,仰著小臉,認真的道:“是,我是陸景寒的妻子。”
而換來的,卻是男人淡淡的一聲:“哦。”
他漠然轉身,寬鬆的病號服衣角,在慕桐眼底滑過。
她驀地伸手,捉住他的大手,低垂著臉兒,聲音沙啞的問:“你……是真的不記得我了?我不信……”
陸景寒微微側身,眉頭微挑,目光輕浮的瞧著她,不帶一絲感情的,輕哼了一聲,“很重要嗎?”
她咽了一口唾沫:“……重要。很重要。你還記得蘇眠蘇醫生嗎?你還記得城川嗎?你還記得……?”
“蘇眠和城川我自然記得,你問的很奇怪。”
她甚至還沒有問完,他便已經打斷了她的話,慕桐有片刻的錯愕,他的語氣那麼理所當然,理所當然的……令她說不出一個字來。
她傻傻的愣在原地,翕張著唇瓣,“可你為什麼獨獨不記得我了?”
男人背過的身影,微微僵硬了下。
連帶著,黑眸裏,滑過一抹奇異的光芒。
然而,慕桐隻能看見他的背影。
陸景寒沒有再停留,已經踏著步子離開。
慕桐怔愣在那兒,盯著他的背影,久久沒有回神。
“陸景寒……你以為這樣就能擺脫我?從現在起我要死死纏著你,追著你,你以為累了就可以逃開?我偏不讓你退出。”
她伸手,抹了下眼角下的淚。
夜色寂靜無聲,陸景寒進了病房後,重新躺在病床上,慕桐沒過多久,隨後也跟了進來。
旁邊是看護床,慕桐看了看,咬唇,決定厚臉皮一厚到底。
往陸景寒床邊一坐,脫掉鞋子。
男人蹙眉問:“你做什麼?”
慕桐脫完鞋子,脫大衣,瞧了他一眼,語氣輕快道:“睡覺呀!”
陸景寒揚了揚下巴,指著那邊的看護床,“這床小,兩個人不夠,何況你是孕婦。”
慕桐不幹,繼續拖著毛衣,“你用手摟著我,我絕對不會掉下去,以前我們在醫院也是這麼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