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多不二,
空有不二,
是非不二,
善惡一心。
須彌山與小芥子
唐朝江州刺史李渤問智常禪師:“佛經上所講的‘須彌藏芥子,芥子納須彌’未免失之玄奇了,小小的芥子怎麼可能容納那麼大的一座須彌山呢?”
智常禪師聞言而笑,問他:“人家說你讀書破萬卷,可有這回事?”
“當然有!”李渤一派得意洋洋。
“那麼你讀過的萬卷書如今何在?”
李渤抬手指著腦袋說:“都在這裏了!”
智常禪師合十微笑:“奇怪了,我看你的頭顱隻有一粒椰子那麼大,怎麼可能裝得下萬卷書?”
李渤聽了,當下恍然大悟:原來事物本無大小的分別,所大所小都生於人心。
一座須彌大山和一粒小芥子相比,到底孰大孰小?我說,一樣大,一樣小。在佛法來講,自性也是大而無外,小而無內,不受時間和空間支配的,也就是“理事無礙”的道理。
在一般人的觀念裏,“一”就是隻有一個,“多”,就有很多個了;但是,在佛法看來,一就是多,多就是一,一多不二。
一朵花與一個虛空,孰多孰少、孰大孰小?一粒花種由種在土壤裏到萌芽成長,需要雨水的灌溉、肥料的培育、陽光的照耀,還要有風來傳播花粉,有空氣來沃養成長……一朵花是集合了宇宙萬有的力量才得以綻放的。一朵花即等於是一個虛空,“因緣有二法,實性則無二”——這也就是一多不二。
再進一步從世法上來說,我們每天的生活,要吃飯穿衣,要坐車住房子,要希求多聞、滋養色身……這一切一切不是從天上掉下來的,而是由農夫種稻、工人織布、司機開車、建築師蓋房子、專家學者講授、科技信息傳播等等而來。所謂“一日之所需,百工斯為備”,一個人必須仰賴那麼多人事的聚集輻湊才得以生存,這個“一”豈不是包含了無限?
《阿含經》裏有一則故事,也是記載小小一粒米飯的力量相當於一座須彌山。
話說有一對貧窮的夫婦住在炭窯洞裏,四壁蕭條,夫妻倆甚至要共穿一條衫褲——丈夫穿出去了,妻子就隻好守在家裏;妻子外出時,丈夫衣不蔽體,也隻好待在洞裏。一天,風聞佛陀率領弟子們到附近托缽乞化,夫妻倆就商量:“我們過去不知道布施種福田,才會落到今天這樣窮困的地步,現在好不容易盼到佛陀來此教化,怎麼可以坐失這樣大好布施的機會呢?”
說著說著,妻子深深歎息:“這個家幾乎一無所有,我們拿什麼去布施呢?”
丈夫想了想,毅然說:“不管怎麼樣,我們寧可餓死也不能錯失這個機會。我們如今唯一尚稱完整的東西就隻有這條衫褲,我們就拿它供養佛陀吧!”
夫妻倆於是歡歡喜喜地把唯一的衫褲布施出來,這使佛陀的弟子們頗感為難。大家把這條褲子傳來推去,一個個掩鼻而避,最後還是阿難尊者拎著這條褲子來到佛陀麵前請示:“佛陀,這條褲子實在不能穿,還是丟掉吧?”
佛陀慈祥地垂訓:“諸弟子不可以這樣想,窮人的布施是十分難能可貴的,就拿來給我穿吧!”
阿難心下慚愧,捧著褲子和目犍連一起到河邊清洗,誰知道褲子剛一浸水,整條河立刻波濤洶湧,暴漲暴落。目犍連一急,就運起神通把須彌山搬來鎮壓。壓了又壓,還是無法平息波濤,兩人隻好趕回來稟告佛陀。這時候,佛陀正在用齋,就輕輕拈起一粒米飯對他們說:“河水翻湧,是因為龍王讚歎貧人能夠極盡布施的願心,你們把這粒米飯拿去,就可以鎮住了!”
阿難覺得奇怪,就問:“佛陀,那麼大的須彌山都壓不住,這麼小的一粒米飯怎麼可能鎮壓住那樣的狂濤巨浪呢?”
佛陀笑著回答:“你們拿去試試再說吧!”
阿難和目犍連半信半疑地將這粒米飯丟進河裏,河竟然一下子就風平浪靜了。兩人深覺不可思議:難道一座須彌山的力量反而比不上一粒米飯嗎?回來後立刻請教佛陀。佛陀開示道:“無二之性,即是實性。一粒稻穗從最初的播種起,經過灌溉、施肥、收割、製造、販賣……累積了種種的力量與辛苦才能成就一粒米,它所蘊含的功德是無量的,正如同那件褲子是貧苦夫婦唯一的財物、全部的家當,它所包藏的心量也是無限的!四海龍王懂得一粒米的功德與褲子的功德一樣大,都由虔誠一念引出,所以趕緊退讓稱善。由此可見,隻要虔誠一念,則小小一粒米、一條衫褲的力量,都可以與千千萬萬座須彌山相等!”
後來有人把這件事寫成一首偈,來警示天下的眾生:“佛觀一粒米,大如須彌山;若人不了道,披毛帶角還。”
佛經裏麵還有一則類似的故事。
有個四處乞討維生的貧女也想種一次福田,於是辛辛苦苦攢錢,好不容易省吃儉用地存下來一塊錢,就毅然拿出來布施了。寺院的住持法師知道這件事,就向弟子們宣布:“今天的供齋我要親自主持,為這個虔敬的女居士祈福!”
不久以後,一塊錢的功德給這個貧女帶來了意想不到的奇遇。原來自從這個國家的王後去世之後,國王悶悶不樂,大臣們為了使國王寬心解悶就安排了一場狩獵遊樂。當國王一行路過森林的時候,忽然看到前方有一團閃閃發光的光圈。國王很奇怪,一行人策馬向前,走近一看,原來是一位美若天仙的女子,衣服雖然襤褸,可相貌十分清秀。國王立刻喜歡上了她,就把她帶回王宮,不久即成親結婚了。
貧女做了王後以後,心裏十分高興:我當初隻供養了一塊錢,想不到竟然種下了這麼大的福田;我應該再去寺裏好好向菩薩謝恩,布施更多的銀錢才對!
於是,她就盛裝華服地準備了幾十車的銀錢供品,前呼後擁向寺院出發。一路走她一路想:當初我隻不過布施了一塊錢,住持大和尚就親自為我祈福;今天我布施了這麼多的供品,他一定更重視我了!
不想,這次隻有幾位知客師父代表住持接待、祝願,一切行禮如儀,並沒有什麼特別隆重的表示。年輕的王後悻悻然麵帶慍色地走了,住持這才請人帶信給她,說:“當初,一塊錢是你全部的財產,你以萬分的真心來供奉,顯出你布施的虔敬。現在,幾十車的供品隻是你財產的九牛一毛,而你又存著自大心理來供養,身心不能無染無垢,何來莊嚴功德?”
所以,“歡喜的一念”的布施,其功德是很大的。無論是須彌芥子的大小比較,還是布施功德的大小較量,小大大小,全然不從形相、表相上去拘執,而是從理事圓融、內外一如的法身慧命上去體證的,正所謂“總一切語言於一句,攝大千世界於一塵”。
·佛光菜根譚·
隻要耐煩有恒,時間的浪潮會將“小”人物推向時代的前端;
隻要腳踏實地,曆史的巨手會將“小”因緣聚合成豐功偉業。
空非空,有非有
有個叫李大福的中年人,不務正業,每天都要上茶樓喝早茶。有一天,他從茶樓窗口向下望,看到地下有一串錢,貪心大起,急忙奔下樓去撿拾。誰知道近前一看,原來是一條死蛇,哪裏有錢的影子?李大福大失所望地回到樓上,越想越不甘心,往下一看,又是一串亮閃閃的銅錢。他飛快跑下樓,一看,還是死蛇一條!他垂頭喪氣地回到樓上,再往下看,又是一堆錢。他第三次奔下來,唉!又是蛇。惹得茶樓裏的人都笑他癡心病狂。他十分不服氣,就把死蛇帶回家釘在牆上,一麵看一麵罵:“你這東西,一早害得我上上下下好辛苦,我看你現在怎麼變!”話才說完,牆上的死蛇又變成了一串銅錢。李大福急忙衝過去想一把抓住,卻不小心踢到桌腳,把腳給跌斷了,又白白賠上一大筆醫藥費。
對世間萬物貪求無厭,終會變成赤貧;對生死命限貪愛執著,畢竟難逃空苦。根本的原因是,我們總認為空就是空、有就是有,一般人總想避空趨有,以為有比沒有好,結果常常弄得一顆心在頑空妄有裏疲於奔命。《景德傳燈錄》裏說:“諸佛與一切眾生,唯是一心,更無別法。此心自無始以來,不曾生,不曾滅,不青不黃,無形無相,不曾有無,非大非小,超過一切限量名言蹤跡對待,當體便是,動念即差。”
其實,空不是真空,有不是真有,空有之間,既非對待,亦非分別,而是純然如一、理事無礙的。這個道理可以從下麵的公案來參出一些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