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半月還到不了,你不會想說,天氣一直都這麼差吧?!”劉秀頓時心生警覺,皺了皺眉,故意將對方的話朝歪了理解。
“當然不是,秋雨怎麼可能下個沒完!”胡驛將是個直心腸,立刻放下酒壇子,連連搖頭,“劉均輸您誤會了,小人說得可不是天氣。俗話說,河西行路看天,河東行路看命。老天爺雖然會給人臉色,卻不會要人命。接下來的路,才會考驗人的命夠不夠硬!”
“哦?”劉秀聞聽,輕輕點頭。隨即,端起酒盞,向胡驛將發出邀請,“多謝老丈指點,我等今晚就立刻想辦法。”
胡驛將半輩子在河邊被過往官員呼來叱去,幾曾受到過如此禮遇?當即,嚇得跳了起來,雙手連連作揖,“折殺了,折殺了,小人哪輩子修來的福氣,敢吃劉老爺的敬酒?!小人就是……”
“老丈不必多禮!”劉秀無奈,隻好放下酒盞,笑著打斷,“有關河東行路看命的說法,還麻煩您老詳細指點一二!”
“不麻煩,不麻煩!”胡驛將將手擺得像風車般,啞著嗓子回應,“幾句話的事情,可當不起您的禮敬。這麼說吧,從長安到老河渡,路再差,也是官道。尋常蟊賊膽子再大,也不敢打官府鹽車的主意。但過了黃河之後,就是千裏太行,無論您怎麼走,都繞不過去。而那山中,土匪一窩子挨著一窩子。您這五十多車鹽,對他們來說,就是五十多車足色銅錢,他們怎麼可能不動歪心思!”
“那他們也得有本事動歪心思才行!否則,嗬嗬,嗬嗬……”馬三娘最不喜歡聽的,就是“土匪”兩個字。猛然將佩刀從腰間解下來,朝自己麵前的矮幾一拍,大聲冷笑。
胡驛將早就注意到,四位均輸老爺都對這名高個子女子禮敬有加。不敢跟她強辯,訕訕喝了口酒,小聲補充,“強盜當然沒啥真本事,但是,架不住他們人多啊。幾位小老爺,你們不過才一隊兵馬,把民壯和車夫都加上,都湊不夠一曲……”(漢軍製,戰時五百人一曲,百人一隊,五十人一屯,十人一什,五人一伍)
“打仗什麼時候靠的是人多?”馬三娘越聽越不耐煩,繼續拍著桌案大聲駁斥。“你操那麼多心幹嘛?隻管告訴咱們,從哪條路走去冀州最近就是了!”
“當然,當然是從這裏渡河,然後一路向東北走,過鐵門關,過鐵門關最近。”胡驛將被她又嚇了一跳,想了想,小心翼翼補充,“不過,不過小的勸您還是向東繞著走,雖然東邊要過幾片大沼澤,但好歹路更太平。”
劉秀已經耽誤了太長時間,哪裏還敢繞路?因此,明知道胡驛將出自一番好心,卻依舊笑著搖頭,“繞路的事情,以後再說。老丈,請問驛站可有過河的船隻?”
“劉老爺萬勿再這樣稱呼小人,小人可不敢在您麵前賣老!”胡驛將再度連連擺手,然後閉著眼睛冥思苦想了一番,非常認真地解釋道,“船肯定有,小人在這裏的職責就是接送各路老爺渡河。但是,劉老爺,若是擱在以往,隻要雨停了,船家們都是老手,立刻就能送幾位老爺和車隊過河。但是,依小人之見,即便明天不下雨,最好也先緩上一緩。”
“那是為何?”劉秀聽出他話中有話,皺起眉頭詢問。
“幾位老爺有所不知,最近半年來,水裏不幹淨。”胡驛將迅速朝外看了看,將聲音壓得更低,“每逢雨畢,便有怪物出來興波作浪。之前有不少客人,因雨困在驛站,雨一停便急著走,結果被那怪物將船頂翻,直接拖進水底下,屍骨無存!”
“還有這種事情?難道附近沒有官兵來將水中怪物鏟除麼?”劉秀聽得一愣,本能地大聲詢問。
“哪那麼容易啊,我的老爺!”胡驛將喝得明顯有點高了,咧開嘴巴,低聲訴苦,“那水裏的怪物,是有靈性的。官兵少了,根本奈何不了它。官兵一多,它就直接沉到水底不冒頭。況且那東西出來禍害人,也不是老逮著渡口這一塊兒。從這起上下遊兩百餘裏,都是它地盤。誰也算不準,下回它到底在哪出現。讓人想要對付它,都不知道該在哪裏動手!”
“這樣啊,原來還是個懂得兵法的妖怪!”朱佑素來喜歡讀一個怪論奇談,被胡驛將的話勾起了興趣,放下筷子,笑著追問,“那你們平素怎麼過河,就賭運氣麼?被吃了活該,不被吃算賺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