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章 大河橫渡劍做帆(1 / 3)

羲和大夫魯匡跟大司空王邑相交莫逆,有資格完全不理會甄氏和一些王氏旁枝的聯手打壓!

但是,如果把幕後出手之人換成了皇帝,魯匡既不是書樓四友長輩,又不是書樓四友的師傅,他憑什麼要冒著丟官罷職的風險,替四友謀取出身?

更何況,魯匡原本靠拍馬屁上位,這種人,怎麼可能有勇氣去“忤逆”皇上?

很多事情,劉秀等人不是想不到。而是先前被出仕的渴望燒暈了頭,根本顧不上去想!

現在,狂風暴雨傾盆,前路迢迢,任務逾期幾乎成了定局,大夥這才突然發現,所謂“慧眼識珠”,恐怕從一開始,就是“送羊入虎口”。

“都愣著幹什麼?欣賞雨景啊!”馬三娘的話突然從雨幕後傳來,焦躁中透著不加掩飾的關切,“蓋好了車子趕緊走,有什麼事情,到了前麵驛站再說。發愣如果管用,母豬早就成神仙了?“

‘是啊,已經無法回頭,又何必瞻前顧後?’劉秀的眼睛裏忽然閃過一道電光,抬手抹去臉上的雨水,冷笑著向夥伴們抱拳:“此事恐怕又是因為劉某而起。但無論如何,咱們都先把粗鹽運到冀州。到時候若是逾期,所有責罰由劉某自己來扛,絕不敢再拖累……”

“文叔,你說什麼呢!”一句話沒等說完,已經被朱祐大聲打斷,“從當年出來求學到現在,什麼事情不是咱們四個一起扛?況且即便這回真是圈套又怎麼樣,如果咱們能把粗鹽及時運到,他魯大夫還能從雞蛋裏挑出骨頭來?!”

“對,陷阱未必不是機會!”嚴光臉上泥水交加,用袖子抹了抹,迅速補充,“咱們出發之前把木箱子都用桐油刷過,這一路上又蓋得結實,到目前為止,損失並不太大。隻要過了黃河之後日夜兼程,未必就一定會逾期!”

“也是,反正已經無法回頭了,幹脆先把鹽送到冀州再說,我先前想多了!”聽朱佑和嚴光二人說得果決,鄧奉也抹了把頭上的雨,咬著牙響應。

一股濃濃的暖流,瞬間湧上了劉秀心頭。被雨水衝冷了的頭顱迅速發燙,醺醺然如飲醇酒。又向大夥拱了下手,他彎下腰,雙手推向笨重的車廂,雙腿緩緩發力。推著正在打滑的馬車,向前隆隆而行。

感謝的話,兄弟之間不需要說。把不可能完成的任務變成可能,讓兄弟幾個四年寒窗之苦沒有白受,才是對友情最好的回報。至於其他,有這樣三個好兄弟在身邊相伴,還怕什麼?不過是見招拆招,兵來將擋而已!

朱祐、鄧奉和嚴光三個,也各自找了一輛笨重的馬車,從後方發力向前推動。周圍的兵丁和民壯原本還想找個樹林先躲一躲,等候雨停。看到四位均輸大人都拚了命,無論情願不情願,都隻能咬著牙跟上來,幫忙一道推車。刹那間,號子聲,馬嘶聲,車輪聲,此起彼伏,一轉眼,就壓住了半空中的雷鳴。

一雙雙大腳落地,車輪滾滾向前,龐大的運鹽隊伍,在狂風暴雨之下,化作一條暗黃色的巨龍。搖頭擺尾,鱗爪飛揚!

正所謂兄弟同心,其利斷金,暴風雨依舊在繼續,卻已經無法阻擋隊伍的腳步。馬車幾度陷入泥坑,又幾度被眾人用手和肩膀推了出來。草席和葛布幾度被吹散,又被眾人齊心協力蓋好,捆緊。長龍般的隊伍迤邐前行,終於,在夜幕降臨之前,平安抵達了黃河渡口的一處驛站。

驛站因地而得名,被稱作老河渡。管理驛站的驛將姓胡,三十來歲,一臉胡渣子,從頭到腳,散發著濃鬱的魚腥。因為長年累月在水邊廝混的緣故,此人的眼睛隱隱有些發紅,看上去好像塗著一層血。頭發和手背,也隱隱呈現出一抹綠意,不知道是生了水鏽,還是長了水草。

沒料到如此惡劣的天氣裏還有人會趕路,胡驛將被車隊的行進聲音,給嚇了一大跳。待看清楚了插在鹽車上的官旗和劉秀等人的年紀,又緊張得有些語無倫次。

秩三百石的下士,在長安城裏根本不算什麼官兒。太學子弟,在長安城內,也是一抓一大把。可放到偏僻閉塞的老河渡,職位就高到了一手遮天。偏偏這樣的“大官兒”,一下子就來了四個,讓年俸隻有五十石的驛將,如何才能不著慌?

好在劉秀、鄧奉、嚴光、朱佑四人,都出身寒微,明白普通人麵對官員之時所承受的壓力,所以也不計較胡驛將的失禮。先主動拿出文書和印信,讓胡驛將核驗各自的身份。然後又主動幫助此人安排人手,張羅熱水和飯菜,安頓鹽車和挽馬。待大夥把一切都處理停當,彼此之間也就熟悉了,相處時的氣氛,也不再像先前一樣緊繃。

待劉秀等人主動邀請胡驛將跟大夥一道用飯,又跟他分享了半壇子從長安城內帶來的西域葡萄釀,此人就徹底敞開了心扉。先起身迅速朝周圍掃了幾眼,隨即低下頭,一邊捧起酒壇子,給大夥挨個斟酒,一邊壓低了聲音提醒,“幾位均輸老爺,不是小人給您幾個潑冷水,想要一個半月走到冀州,恐怕有點難。幾位老爺年少有為,家世肯定非同一般。不如現在就寫信回去,讓他們趕緊找人幫忙斡旋。免得將來真的逾期不至,想要想辦法補救,卻已經來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