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吳漢的冷笑,也立刻凍在了臉上。氣喘如牛,卻既不敢怒也不敢言。
先前他憑著自己驍騎都尉的身份,盡情滴奚落布衣學子劉秀。而現在,跟來人相比,他這個驍騎都尉,一樣不夠看!
來人姓嚴名盛,官拜執金吾,奮武將軍!
執金吾,年俸兩千石,掌管京畿各部禁軍。帝王外出,執金吾策馬持節杖,行於禦輦之前,以宣威儀。帝王回宮,執金吾巡視宮城及都城,捉拿宵小之徒,彈壓不法!
“這什麼?”嚴盛將手中象征著權利的節鉞舉了舉,繼續策動坐騎,緩緩前行,“吳都尉,見了上官該如何行禮,莫非你從戎之時,就沒有人教導你麼?”
“這……”吳漢的身體晃了晃,強忍羞惱,翻身下馬,拱手肅立。“驍騎營都尉吳漢,參見將軍!”
“罷了!”執金吾嚴盛又將節鉞向上舉了舉,算是還禮,“陛下讓你整肅城內治安,誰叫你把老弱災民全都趕到城外去的?眼下正值寒冬臘月,年輕力壯者在寒風中凍上一宿,都難免會生場大病。你把這群老弱婦孺趕到長安城外去,不是等同於直接殺了他們麼?”
這幾句話所表達的意思,跟劉秀先前對驍騎營“當百”田酬所說的幾乎一模一樣,但說話時的語氣,卻又強烈數倍。驍騎營都尉吳漢聽了,肚子裏頓時怒火中燒。然而,在臉上,他卻不得不裝出一幅畢恭畢敬模樣,拱起手,大聲回應道:“將軍有所不知,卑職已經掌握了確鑿證據,昨日那群刺客,曾經與災民們混在一起,同吃同住。甚至還曾經拿出過錢財,購買糧食,收買災民為其所用!”
話音剛落,四下裏,頓時就響起一片喊冤之聲。
“冤枉……”
“將軍,草民冤枉!”
“冤枉。草民討飯為生,隻記得有人施舍過麥粥,根本不記得他長什麼樣!”
“冤枉,將軍!即便是收買,也沒人收買我們這群沒用的啊!”
“冤枉……”
眾災民唯恐剛來的金甲將軍偏聽偏信,把自己跟刺客聯係在一起,爭先恐後地大聲辯解。
執金吾嚴盛聽了,心中立刻有了計較。笑了笑,繼續對吳漢發問:“那證據呢,拿來我看!如果人證物證俱在,無論誰跟刺客有過接觸,都立刻捉拿入獄。然後順藤摸瓜,尋找刺客背後的主謀!”
“這……”吳漢的臉色白了又黑,黑了又白,遲遲給不出任何回應。
他嘴裏所謂的證據,不過是捕風捉影而已。根本沒有落到實處。而將災民不管男女老幼,一並驅逐到城外自生自滅,則是一種最省事兒的措施。既讓刺客的同謀們,無法繼續混在災民中躲藏。又可以還長安城一個清靜,免得有災民餓急了之後鋌而走險。
這種“偷懶”行為,非但驍騎營一家在做,長安城內,其他幾支禁軍也在做,並且做得更為幹脆,更為囂張。隻是,隻是誰都不像他吳漢這麼倒黴,先遇到了一個杠子頭書呆子,又遇到了一個假道學執金吾!(注1)
“怎麼,拿不出來麼?拿不出來,你為何要驅逐他們?!”嚴盛早年時也做過中下級軍官,一看吳漢的表現,就將真相猜了個**不離十。當即把臉一板,大聲質問。
“將軍恕罪!卑職,卑職隻是耳聞!卑職的確沒有人證和物證!”吳漢官職不如別人大,隻好拱手認錯。
“沒有人證和物證,你又何必難為他們?”看在建寧公主的麵子上,嚴盛不想讓吳漢過於難堪。又質問了一句,然後主動將語氣放緩了些,大聲吩咐:“放了他們吧!放他們一條活路。陛下素來愛民如子,絕不願意看到你如此對待老弱婦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