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縣宰,好像又是縣衙方向,怎麼辦!”捕頭閻奉、李秩兩個,心中方寸大亂,雙雙扭過頭,向縣宰岑彭詢問對策。
“鎮定,這是馬子張的圈套!”縣宰岑彭的鼻子,險些沒有氣歪,抬起手,賞了閻奉和李秩兩個每人一記大耳光,“讓他燒,舊的不去,新的不來!”
賊人居然又來這招!居然又想亂他方寸,然後渾水摸魚。昨天後半夜,岑彭早已調查清楚,席卷了小半個縣衙門的大火,乃是馬三娘所放。圖的是擾亂他的心神,讓他沒辦法集中精力追殺馬子張。而這次,縣衙再度火起,肯定馬三娘故技重施,試圖讓自己主動離開城門,讓馬氏兄妹二人趁機逃之夭夭。
“讓他燒!燒完了再蓋新的!”想通此節,岑彭跺了跺腳,再度高聲補充。賊人故技重施,自己焉能上當?昨夜大火後,自己已將母親轉移至別處,這縣衙不過是空殼一座,燒掉又能如何?再建一座新的,所費也不過是一堆磚頭木材,幾百號苦力而已。
“對!讓他燒,舊的不去新的不來!”縣尉任光雖然心裏同情馬氏兄妹的遭遇,表麵上,卻絕對跟岑彭保持一致,“縣衙燒沒了,再蓋便是,隻要抓住馬家兄妹,將他二人腦袋砍下來,我看他們能不能再長出一顆!”
可岑彭、任光兩個不急,縣尉陰宣卻變成了熱鍋上的螞蟻。昨夜那場大火,燒掉了縣衙左側的數座豪宅和左側小半個縣衙,而他陰宣的府邸恰恰在縣衙右邊,毫發無損。剛才他心中還為此好生得意,卻沒想到,催命的火神爺又來了,而這次,十有**是要換個方向!
想到家裏的金銀細軟和剛剛娶過門的第十二房小妾,陰宣如何還能鎮定得下來?當即,大步走到岑彭麵前,彎下腰說道:“縣宰英明,這,這肯定是鳳凰山賊人的調虎離山之計,咱們一定要堅守城門,就算抓不到他,困也能把他困死。但,但是,賊人既然在縣衙附近出沒,說不定還有別的圖謀。屬下,屬下懇請大人準許屬下帶人前去查探一番,或許可以發現他們的蛛絲馬跡!”
“嗯,嗯?嗬嗬,嗬嗬,嗬嗬嗬,”岑彭一聽,感覺有幾分道理,正欲應允,看見陰宣滿臉焦灼,心念一動,馬上明白了此人肚子裏的彎彎繞,於是,撇起嘴,連聲冷笑。直笑的陰宣背脊發寒,兩腿發軟,頭低得幾乎觸到了地上。
“縣宰,衙門裏不少弟兄,家都在那條街上。”任光看得心裏好生不忍,也向前挪了一步,用極低的聲音提醒。
聞聽此言,縣宰岑彭立刻意識到,自己根基尚淺,眼下不應該樹敵太多。於是,僵硬地點點頭,冷冷說道:“既然如此,陰縣丞你去可以縣衙附近照看一二。但是,不要帶兵走,隻帶你自己的家丁回去就行了。”
“是。”陰宣聽到岑彭這樣說,知道自己的心思已被窺破,滿臉慚色,不敢抬頭,向後微一招手,帶著幾名家丁匆匆離去。
“哼!”望著陰宣匆匆遠去的背影,岑彭冷笑著搖頭。
什麼時候都隻顧著自家拿一畝三分地?這群棘陽的地頭蛇,吃得再胖今後能有什麼出息?也無怪乎,被一個區區馬子張,就折騰得個個夜不能寐。
正不屑地想著,忽然間,城內的街道上,又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的的,的的,的的的……”嚇得城門口的百姓紛紛側頭,人人兩個戰戰,麵無血色。
“誰,不要靠近城門!”岑彭雙目圓睜,再度擎弓在手,厲聲斷喝。
隻見一個披頭散發的男人,騎著匹不知道從哪偷來的駑馬,呼嘯而至。雖因為距離遠的緣故,看不清此人的麵容,但其身上的血跡,還有縈繞不去的殺氣,卻與昨日的馬武,幾乎別無二致。
“馬子張,他是馬子張,放箭,快放箭!”捕頭閻奉嚇得魂飛天外,不待岑彭下令,扯開嗓子大聲驚呼。
是馬武,絕對是馬武。除了他,沒人敢在棘陽縣城內如此囂張。除了他,沒人敢單槍匹馬,直衝數千武裝到牙齒的郡兵!
眾郡兵,原本在昨天就已經被馬武殺得有些膽寒。聽到閻奉的叫喊,哪裏顧得上在仔細分辨真偽,紛紛彎弓搭箭,朝著來人迎頭射去。轉眼間,就令七十步外的街道和接到兩側,落滿了白花花的雕翎。
“啊,老天爺哎!”
“馬子張來了,馬子張來長官老爺算賬了!”
“哎呀,我的腳,別拽我的腳!”
“跑啊,快跑啊,刀箭無眼!”
“逃啊,命要緊……”
正堵在城門口的百姓,哪裏見過如此陣仗?當即嚇得一個個魂飛魄散,丟下扁擔、籮筐,雞公車,沿著城牆根兒四散奔逃。
而那馬武,麵對從天而降的箭雨,卻毫無懼色。不慌不忙地從背後扯下染血的披風,淩空一卷,刹那間,就將射向自己的羽箭全都卷得倒飛了出去,不見蹤影。緊跟著,又舉起右手,用食指朝著岑彭的麵門點了點,大拇指急轉而下。冷笑一聲,掉頭便走。
“追!”李秩見對方居然敢侮辱岑彭,簡直比自己受了侮辱還憤怒。舉起環手刀大喝了一聲,帶著數百郡兵一擁而上。
“追!”鋪頭閻奉不肯讓馬屁全被李秩一個人全拍了,也帶領數百弟兄,放慢了速度緊隨其後。反正自己這邊人多,而那馬子張又有傷在身,即便絕地反撲,自己憑著千餘名郡兵,也足以活活將其累死。
然而,受到了敵人當麵侮辱的縣宰岑彭,卻絲毫沒有動怒。略一皺眉,將手抬起來,高高地舉過了頭頂,“不要再追了,有李、閻兩位捕頭和他們算帶的郡兵,已經足夠了,其餘人,隨我繼續死守城門。”
“啊!”正要起身去捉拿馬武的郡兵將領們愣了愣,遲疑著停住了腳步。其他失去了立功機會士卒們,也茫然回過頭。眾人一起看著縣宰大人,不明白他好端端地為何放著馬武不去抓,卻偏偏跟一個城門洞子較上了勁兒!
隻有縣尉任光,智力勉強能跟岑彭比肩。笑了笑,朝後者輕輕拱手,“縣宰英明,那人雖然穿著馬武的衣服,但身形卻跟馬武相距甚遠,肯定是他人假扮,想要調虎離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