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嗯,嗯嗯!”郡兵屯長咳嗽,瞪眼,皺眉,抓耳撓腮,除了不敢起身呼救之外,其餘手段全都使了出來,就指望外邊過往的同行,能發現自己並非在跟人喝酒,想辦法施以援手。然而,外邊的同行們卻都忙著發財,誰也沒功夫多往他老人家已經占好的地盤裏,多看一眼。
“伯先,秀峰,你們倆也過來幫我陪客人喝上幾杯。”明知道屯長賊心不死,劉縯卻懶得理會,將頭迅速轉向劉植、張峻、許俞、屈楊四位,笑著發出邀請,“若水,屈兄弟,麻煩你們倆先幫屯長照料他的手下弟兄。等一會兒咱們再換班兒。”
見過熱情好客的,然而熱情到拿刀子逼著別人入席的,劉植等人卻是平生第一次看到。心中都覺得好生有趣,於是乎,紛紛笑著點頭,“好,多謝伯升兄。我等正口渴得緊!”
說著話,劉植和張峻兩個先提著血淋淋的寶劍走到桌案旁,一南一北,正對而坐。恰恰把正在偷偷轉動鬼心思的郡兵屯長,給看了個死死。
劉縯先衝著二人笑了笑,示意二人自便。隨即終於將目光轉向了滿臉是汗的郡兵屯長,笑著開口,“敢問這位屯長尊姓大名?是哪裏人,在哪位大人帳下高就?”
郡兵屯長又激靈靈打了個冷戰,拱起手,小心翼翼地回應,“不敢,不敢,小人姓李,單名一個妙字。乃,乃前隊大夫帳下棘水部第六曲第四屯的屯長,實際隸屬於都尉梁大人管轄。都尉大人是屬正大人的從侄兒,也曾經在長安進過學,跟棘陽縣宰岑大人乃是同窗。跟你們新野縣的張縣宰……”
正雲山霧罩地繞著彎子,嚐試能不能通過新野縣宰為中介,跟眼前這個姓劉的狠人攀上關係,降低其對自己的警惕性。客棧一樓門口,卻猛地跑出了一個半大小子,仰著滿是沾滿血跡的麵孔,大聲喊道:“哥,不好了,我的房間裏頭……”
“怎麼了?你的臉怎麼了?誰打了你!”劉縯手握劍柄,長身而起,拔腿就要衝進客棧裏替自家弟弟討還公道。
“不,不是,是,是鼻血。我鼻子剛才出血了,天熱,太熱了!”半大小子劉秀抬手在自己鼻子上揉了幾把,臉上的血跡瞬間變得更濃,“我剛才在房間裏頭鼻子出血,把被褥全都弄髒了。你能不能上樓幫我……”
一邊重新組織言辭,他一邊用目光在屯長李妙和劉植、張峻二人身上逡巡,雙手還不停地在胸前擺動。然而,素來光明磊落的劉縯,卻沒感覺的到自家弟弟的舉止有異,把眼睛豎起來,低聲打斷,“些許鼻血能耐著什麼事情,自己找東西擦一擦,過會就幹了!沒看見我正在陪著李屯長喝酒麼?趕緊上樓溫書,別以為有了出鼻血為借口,你可以趁機偷懶!”
“是!大哥!”劉秀無奈,隻能怏怏地給自家哥哥行了個禮,轉身小跑著離開。
“小家夥,馬上就要進太學的人了,居然還安不下讀書的心思。”望著自家弟弟的背影,劉縯帶著幾分炫耀輕輕搖頭。
“小,小兄弟馬上,馬上要去長安讀書了?哎呀呀,那可真不得了!”郡兵屯長正愁無法跟他套近乎,立刻滿臉堆笑地接過話頭,“能進太學讀書的,可都是文曲星轉世。像這棘陽的縣宰岑大人,便是從太學出來的大才。不過二十出頭,便做了一縣之尊。過不了幾年,恐怕就能坐擁一府,穿朱服紫了!”
“舍弟頑劣,怎麼能跟岑縣宰比?”劉縯心中看不起岑彭今日所做之事,聳聳肩,冷笑著道。
“比得上,比得上,絕對比得上!”郡兵屯長李妙沒聽出他話語裏的不屑,繼續啞著嗓子吹捧,“如今的太學,不比往年,都是天子親自授業。出來之後,便是天子門生,走到哪裏,別人膽敢怠慢。”
“你倒是會說!每屆一萬多人呢,天子怎麼可能照顧過得來?”聽他如此善祈善頌,劉縯臉上終於露出了幾分笑意,搖搖頭,低聲反駁。
古今第一賢能,大新朝皇帝王莽接受了自家外孫的禪讓之後,新政迭出。最得天下讀書人感激的便是,太學擴招。將原本隻容納兩百人左右的太學,一舉擴招到了每屆萬人上下。四海之內,凡能熟讀《經》、《傳》者,差不多都可以入學就讀。
隻可惜,此政雖“善”好,卻被心懷叵測之輩“誣陷”為收買人心,四方學士非但響應者聊聊,反而“多懷協圖書,遁逃林藪”。
賢明天子聞訊,勃然大怒。立刻給地方牧守們下令,勒令他們,不拘一格,唯才是舉。並通過有司,頒布了對太學生的優惠:求學期間,其本人免除一切徭役和賦稅,衣食住行皆有國家供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