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完鬆開我,朝臥室外走,我情不自禁追上去一步,“良州,你說真的?”
他腳步未停,係著紐扣,“嗯。”
門從外麵關上,卷起一陣早春的風,風裏是他的氣息,是他那句久久不肯散去的嗯。
我蹲在地上,捂著臉,放聲痛哭。
哭什麼,我自己也不知道。
之後幾天他都沒回來,不過也不在他老婆那兒,他去了遼寧一座小城出差,據說張世豪在那邊開了場子,專門玩老虎機,德州撲克,下注特別大,道上說,豪哥要在東三省建立小澳門。
這話太狂,祖宗帶著一撥便衣趕去調查了。
我最無聊的日子,接到了兩年前一個前輩的邀請。
是桑婭,當年在賭場,她是台柱子,米姐挖了她好幾回,她都不肯跟,自己單飛,沒兩把刷子可不敢,她不光敢,而且混得特別好,伺候的都是東三省的頂級富商,又稱“大奶奶。”
不是奶子大,是靠山太多了,給她的尊稱。
沒錯,在這群姐妹兒眼中,誰的後台地位高,誰撈得錢多,誰就是榜樣,至於良知,還不如男人一個屁香。
桑婭嫁去了香港,做二房,差不多澳門賭王那種,好幾房太太,她很久不來內地了,忽然聯係我,還嚇了我一跳。
她問我有空嗎,出來聚聚,她過幾天就走了。
我問她都有誰,她說熟悉的姐妹兒都在。
我正好閑得長毛,就按照她給我的地址過去了。
她的確大變樣,穿著打扮跟暴發戶似的,她氣質不行,風塵味太濃,穿金戴銀也藏不住下賤的胚子,不過她很舍得,奢侈名牌使勁往身上揣,我倒挺理解的,好不容易飛上枝頭當鳳凰,想顯擺下自己過得好也情有可原。
她眉飛色舞朝我伸手,和我來了個貼麵禮,我笑著推開她,我說不習慣,玩兒這麼洋幹什麼。
她說香港好多達官顯貴,都是這樣的,很西式化,等你什麼時候得空來找我,我帶你開開眼界去。
我心裏好笑,麵上沒戳穿她,當誰沒去過香港呢。
她說跟著她男人來內地做生意,在東北開洗浴城,恐怕以後求得上我。
她挽著我穿過走廊,往預定的包廂走,我挺納悶兒的,“你求我什麼,我哪有門道。”
她朝我擠眉弄眼,“哎呦,你別瞞著我了,圈子裏都半公開了,市檢察院的沈檢察長,包了你好久了。還親自打招呼去局子撈了你,不然你現在還指不定在哪個監獄服刑呢。”
果然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好在祖宗最近放寬了不少,否則這點傳言真能害死我。
她推開一扇門,裏頭女人們的歡聲笑語格外熱鬧,我原以為都是熟人,沒想到一張張麵孔極其陌生,但都很貴氣,像有身份的富太太們,我問桑婭還有別人沒到嗎,她推搡我進屋,回答得含糊其辭,當我自走進包廂,看清圓木桌後端坐喝茶的女人時,我後半句話戛然而止,憋在了喉嚨間。
真是冤家路窄,祖宗的老婆竟然也在。她慢條斯理拂動杯蓋,臉上貼著紀梵希的蕾絲麵膜,頭發顏色很亮,新燙的波浪卷,似乎剛做完造型,比那天我見她更時尚了,她並沒有朝門口看過來,隻是盯著杯子裏碧綠色的茶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