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女聽著新成神神叨叨的,懵懂地眨巴著大眼。
“可是……殿下,您都跪了幾個時辰啦,而且不吃不喝的,您的身子本來不好,再這樣下去會生病的……”
武媚娘堅定搖頭:“生病便是老君降予我的惡果,是天注定的,如果大病一場能抵了這樁惡業,生病倒是好事了,你別說了,我要在老君像前跪七天七夜,方可除我心魔,稍解心中罪疚……”
宮女急得跺了跺腳,可是看新成道心堅定的模樣,一時也沒了主意,隻好悄悄退出殿外。
大殿內隻剩新成一人時,新成幽幽歎了口氣,隨即妙目闔閉,再次念起了經文。
沒過多久,宮女忽然蹦蹦跳跳又跑進殿來,新成不滿地輕蹙黛眉,正要斥責幾句,卻聽宮女高興地笑道:“殿下,殿下,羅侯爺來啦,在大門外等著呢……”
“嗯?”武媚娘一愣。
“哎呀,羅侯爺呀,羅雲生!您不會連他也不見吧?”宮女急道。
武媚娘神色一喜,潔白的貝齒不由咬住了下唇,眼中喜悅與幽怨之色反複交織。
這冤家,自從羅家出事後,多久沒來看我了……
“殿下,殿下……”宮女眼帶笑意,調皮地問道:“要不要奴婢去回了羅侯爺,就說殿下道心修行正堅,不見外客,請他七日後再來如何?”
說完宮女轉身欲走。
武媚娘糾結得不行,抬頭看看麵前威嚴而慈祥的老君金身像,又扭頭看了看道觀大門方向,下唇都快咬出血了,神情依然無比猶豫掙紮。
“殿下,奴婢……真去回羅侯爺啦!”宮女帶著調侃笑意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等……等等!”武媚娘終於忍不住開口喚道。
宮女嘻嘻一笑,停下了腳步。
武媚娘回過頭,神情愈發糾結,掙紮地朝老君像行了一個道家揖,低聲道:“老君在上,您神通廣大,弟子剛說過懺悔七天七夜的,可他……他又來了,您說……弟子要不要出去見他呢?”
老君像沒有任何反應,仍然一臉慈祥而悲憫地俯視著眾生喜樂。
武媚娘愁苦地歎了口氣,眨眼道:“莫如……弟子來占一卦,若陽麵朝上,便是出去見他,若是陰麵朝上,便是老君您不許弟子出去,如何?”
說完也不管老君答不答應,武媚娘從香案上取過一隻笅杯,所謂“笅杯”,是一對腰果形狀的打卦用具,道家用來占卜吉凶,問天請事之用的……封建迷信用品?
笅杯本是一對,此物亦名“聖卦”,武媚娘隻取了一隻,輕輕朝地上一扔,結果卻令她大失所望,隻見笅杯靜靜躺在地上,陰麵朝上。
武媚娘更糾結了,咬了咬下唇,猶豫半晌,忽然道:“老君在上,弟子剛才占的這一卦……不作數可好?弟子想再占一次……求老君恕罪。”
宮女站在殿外愕然看著端莊溫柔的公主殿下耍賴,而且還是跟神仙爺爺耍賴……宮女杏眼驚愕地睜大,不敢置信地看著武媚娘的背影。
毀三觀啊!殿下這是怎麼了?
武媚娘不僅耍賴,而且連耍三次賴,直到第四次時,天可憐見,笅杯終於陽麵朝上,武媚娘兩眼一亮,興奮地笑道:“多謝老君成全,弟子就知道您肯定會答應的……”
宮女仰天歎氣,這無賴耍得,老君若九天之上有知,大晴天都會降一道雷下來劈死她。
“那……弟子去見他了?回來時再向老君請罪。”
說完武媚娘似乎已得到老君首肯似的,恭恭敬敬朝老君像行了一禮,然後起身轉頭,小胸脯挺得高高的,理直氣壯起身朝大門走去,渾身上下透著一股莫名其妙的不知從哪兒冒出來的底氣,腳步越走越快,快到大門時,武媚娘幾乎已在小跑了。
跨出道觀門檻,武媚娘呼吸略見急促,遠遠便見羅雲生靜靜站在門前一棵槐樹下,微笑看著她,眼神一如既往的清澈,溫柔,透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寵溺之色。
門外值守的禁衛紛紛朝她行禮,武媚娘俏臉一紅,故作威嚴地點點頭,然後與羅雲生並肩往村口的小道上走去。
禁衛們早已習以為常,很自覺地不去打擾羅侯爺和公主殿下的相會。自羅雲生從西州回到長安後,他已是道觀的常客,而禁衛們也不知收到了什麼指令,旁人一律不許進道觀半步,但對羅雲生,則選擇了完全無視。
羅雲生與武媚娘並肩在小道上慢行,直到離開道觀大門老遠,遠得再也見不到禁衛的身影後,武媚娘忽然瘋了似的,舉起小粉拳使勁朝他捶去,一邊捶一邊罵。
“你這混帳,都怪你,都怪你!害我在老君麵前不但食言,而且還耍賴……都怪你!”
羅雲生被這一頓捶得莫名其妙,眼疾手快抓住武媚娘的手,愕然道:“喂!你瘋了還是吃錯東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