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最開始遇到截殺到現在,已經過去了二十多。朝廷至今,沒對白馬宗做任何處置。而是誰在暗中勾結白馬宗,給土匪創造條件,朝廷也沒給出任何答案。仿佛整個截殺行動,從頭到尾,都是了苦和尚獨自謀劃並付諸實施的,與其他人都毫無關係一般。
這讓張潛感覺心裏很涼,雖然他早就看出來了,李顯這個人當皇帝當得不怎麼稱職。作為一名穿越者,他還是曾經期待,應神龍李顯能夠及時站出來,給他一個法。哪怕這個法,做不到完全公平。
而現在,他能看到和能做的,卻是與仇家各自施展手段,束甲相攻。雖然在周去疾和駱懷祖等人的幫助下,每一次搏殺,他幾乎都穩操勝券。但是,他心裏卻非常不舒服,甚至越來越覺得遺憾。
這不是他在另外一個時空,曾經向往過的大唐。大唐絕對不該是這種模樣!如果官員之間有了矛盾,就各自帶著家丁舉刀互砍,朝廷存在不存在,還有什麼意義?如果連最基本的秩序,都無法保證,開元盛世怎麼可能如期出現?大唐又拿什麼讓四夷賓服?!
“你要不要披甲!”駱懷祖的聲音再度於他耳畔響起,隱約之間,帶著幾絲興奮。“我把鎧甲還給你,憑我的身手,別人想傷到我不容易。”
最近這幾過的日子,才是他真正想要的日子。而去書院教毛孩子練武,對他來,完全是折磨。他是墨家子弟,墨家子弟被人拿刀砍了,隻會拿刀砍回去。才不會哭哭啼啼找別人做主。
“不用,賊人殺不上來!”張潛的心神,終於被駱懷祖的問話,拉回到了眼前世界。想了想,笑著製止了對方的脫甲動作,“你穿著吧,我嫌鐵甲硌得慌。真的遇到緊急情況,你封住上觀星台的入口台階就行了,不用管我!”
“嗯!”駱懷祖想了想,鄭重點頭。
觀星台隻有一個鋪著台階的通道可供上下,而通道的寬窄,才不過六尺,剛好可以被他一人一刀封得嚴絲合縫。
如果等會兒真的有賊人突破朔方軍那個旅的封鎖衝上,他駱懷祖,就成了觀星台上所有書呆子們的保護神。當然,這個保護神不能白當,張潛如果想要他盡全力,怎麼著也得付出百八十斤黑色藥粉為代價,或者直接告訴他黑色藥粉的配方!(注:旅,唐代一個旅一百人。)
“嗚嗚,嗚嗚,嗚嗚……”觀星台下,隱約傳來了幾聲號角。非常輕微,很難分辨出到底來自敵我雙方中的哪一方。正在觀察並記錄月相變化的司監技術官吏們,吃驚地向台下張望,除了密密麻麻的樹枝和樹葉之外,卻什麼都看不見。
迅速收回目光,大夥看向張潛。隨即,就全都把心髒放回了肚子裏。官職遠比他們高的張少監,居然連鎧甲都沒穿!還在繼續拎著他那個能看得非常遠,卻看什麼都變形的望遠筒子東看西看。這明一切盡在掌握之中,大夥根本沒必要緊張!
“你們繼續觀測月食,其他事情有我!”張潛也敏銳地察覺到了眾位官吏的不安,笑著向大夥揮手,隨即,又將原始望遠鏡舉了起來,對準聲音來源處,努力調整兩片透鏡的距離。
在層層疊疊的樹枝和樹葉幹擾下,他卻什麼都看不見。月光太暗了,根本不能照見樹林中的人影。而觀星台附近,號角聲卻越來越清晰,隱隱約約,還夾雜著兵器的撞擊聲和人喊馬嘶。
“那邊,那邊有火光!是火箭,有人在射火箭照明!”駱懷祖心癢難搔,在旁邊用力推動張潛的肩膀。
張潛睜開沒被望遠鏡遮擋的左眼,快速掃了掃他,隨即就將望遠鏡轉向他手指所示。刹那間,幾團跳動的火光和數十個扭曲的身影,透過鏡片,迅速進入他的右眼!
是土匪!或者是打扮成土匪的府兵!數量不止數十,沒被火光照亮處,還有不少身影在晃動。但是,他們的數量優勢,卻沒對戰鬥的結果,產生任何影響。
無論是朔方軍那一百名弟兄,還是郭、任兩家的家丁,在周去疾的指揮下,都沒與土匪發生直接接觸。而是躲在黑暗處,不停地向土匪頭頂發射箭矢。
大部分箭矢,都來得無聲無息,悄然奪走一條條性命。隻有少部分箭矢,在箭鏃後纏上了點燃的油布團。被射出之後,於半空中拖著漂亮的尾痕跡下落,像蠟燭一般戳在樹幹或者草地上,將土匪們的周圍照得一片通亮。
土匪們舉著兵器和盾牌拚命前衝,隨即被羽箭射翻十幾個,不得不踉蹌後退。隨即,就又被羽箭覆蓋,不得不左躲右閃。然而,無論他們選擇衝鋒還是躲閃,卻總有羽箭在等著他們,讓他們以緩慢卻恒定的節奏減員,隊形越來越亂,動作也越來越笨拙。
有一個身穿山紋鎧的“土匪頭目”,忽然揮舞著長槍向前突去。身體兩側,數名親隨用盾牌為他組成兩道屏障。然而,才向前突了不到二十步,還沒等脫離張潛的望遠鏡,七八隻燃燒的火罐子,卻重重地砸在此人前後左右。
火罐子落地,碎裂,加了澱粉和菜油的酒精四下飛濺。穿山紋鎧的土匪頭目,一整條大腿都被點燃,果斷丟下長槍,倒在地上,試圖用翻滾動作將火焰壓滅。他身邊的親隨,也紛紛丟下燃燒的盾牌,用各種方法滅火,然而,卻無法讓各自身上的火焰減弱分毫。
數十枝羽箭從半空中落下,將山紋鎧的親隨們,放倒了大半兒。僥幸沒受傷的親隨,拖著起火的身體向後跑去,沿途中,土匪紛紛閃避,誰都不敢讓他們靠近。
身穿山紋鎧的“土匪頭目”忽然停止了掙紮,身體縮卷成了一團。野火在他身體周圍繼續烈烈燃燒,很快就引燃了樹木,將周遭十步範圍,變成了一個巨大火爐。
臨近火爐的土匪們,紛紛潰散,狼狽的身影,被照得無比清晰。更多的羽箭,則從黑暗處射過來,將他們接二連三地射死在潰敗途中。
周去疾的身影,忽然在望遠鏡中出現。揮舞著一把橫刀,所向披靡。身穿鐵背心的朔方軍士卒,結伴緊跟著在他身後,長槍所指,土匪們如同麥子般紛紛栽倒。
“怎麼樣了,怎麼樣了,給我看一眼,給我看一眼!”駱懷祖聲音,又一次傳進了張潛的耳朵,與望遠鏡中的畫麵格格不入。
“給你,心別摔了!”張潛瞪了他一眼,將原始望遠鏡連同拴望遠鏡的繩索,一並遞給了此人。
不需要再看,他也知道此戰的結果了。敵軍一敗塗地,從頭到尾,都沒機會靠近觀星台。敵軍的所有戰術動作,在朔方軍麵前,都顯得笨拙且業餘!甭隻有區區四五百人,即便數量再增加一倍,此戰的結果也是一模一樣!
“食甚!報時,亥時七刻二分。”觀星台上,有人盡職地大聲報告觀測結果。
上的明月徹底消失不見,明亮的星鬥全部顯現了出來,每一顆,都仿佛近在咫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