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第四節 魏王索命(2 / 2)

是年十月,極少參與政事的趙普向太宗上疏,請求辭去宰相之職。太宗喜出望外,手捧趙普的奏疏便要批準,提筆之時卻突然頓住,若是自己此刻便準予趙普的請辭,難免有卸磨殺驢之嫌,與自己聲名不利。思慮良久,太宗親書手詔一封,告知趙普莫要再提請辭之事。

淳化元年(990)四月,距趙普上疏請辭宰相之職已過去半年。這幾日,太宗接連收到趙普的三封奏疏,封封皆言自己年邁多病,請太宗準許自己辭去宰相之職。三封奏疏,一封比一封措辭強烈,情緒激動。早欲罷免趙普的太宗連接趙普三封奏疏之後,不再挽留,批準趙普請辭,免去他的宰相之職。但是,為了向世人展示自己的廣闊胸懷,太宗雖然恨不得趙普無官一身輕,但依然保留其本官,同時任他為西京留守兼中書令,即宰相級別的西京留守。

趙普離開開封之日,太宗率百官親自送行,並且特命趙普長子趙承宗隨從護送,次子趙承煦隨行護理。而且,考慮到趙普年邁體弱,精力不足,太宗特意任命西京通判協助趙普,減輕趙普的壓力。

君臣相別,二人皆心情沉重,寒暄叮囑間潸然淚下。

“愛卿,此去保重!”太宗接過王臨機端來的酒,感慨道,隨即一飲而盡。

“陛下隆恩,臣感激不盡!”

趙普取酒亦一飲而盡,老淚橫流,屈膝就要跪下去,太宗連忙阻攔,趙普卻固執地跪地而拜。

“陛下,臣此生得遇陛下與太祖,乃臣畢生之福,請陛下受臣三拜!”

三拜結束,太宗連忙攙扶起趙普,拱手道:“愛卿為大宋江山嘔心瀝血,朕代天下百姓,謝愛卿!”

趙普激動不已,叮囑太宗保重身體,再與太宗身後百官拜別之後,由次子趙承煦攙扶,顫巍巍地朝家走去。

“陛下保重!”趙普回身,用盡全身力氣高聲喊道,隨即轉身上車。

車駕緩緩,向西京洛陽駛去。太陽西斜,太宗望著愈行愈遠的趙普,內心滋味有些複雜。趙普終於走了,從此以後,大宋再無掣肘他的人;趙普走了,大宋也再難有此能臣,倘若他日再遇到煩心的難題,又有誰人幫自己化解?

“陛下,該回宮了!”身後宰相呂蒙正小心說道。

太宗恍然回神,點頭轉身,鑾駕威嚴,向皇宮行去。

至此,趙普的第三次宰相生涯終於畫上了句號。

世事難料,月有陰晴圓缺,人有旦夕禍福。趙普到達西京洛陽後不久,七十一歲壽辰將至,趙承宗奉命來西京為父親祝壽,此後便突然去世。趙普得到長子死訊,當即病倒。

淳化三年(992)七月的一天,趙普感到口渴,看到老妻趴在桌邊睡著了,便欲出聲叫喊。

可是,趙普突然發現老妻身邊竟然站著一個人。趙普心下一驚,以為自己看錯了,他揉了揉眼睛,看到那人竟微笑著朝自己走來。那人緩緩靠近,趙普麵色驚駭,他想叫,但叫不出聲;想動,也一動不能動。

那人來到床邊,死死盯著趙普,嘴角的微笑忽然變得猙獰無比。然後,他緩緩伸出手,雙手掐住了趙普的脖子。趙普奮力地掙紮,卻毫無作用。此人並非別人,正是魏王趙廷美!

趙普的妻子醒來時,發現趙普已經咽氣了。

噩耗傳至開封,正在批閱奏章的太宗聞之震驚,手中的毛筆掉到地上。時值傍晚,太宗在王臨機的攙扶下來到殿外。夕陽西下,晚霞似緞,一如那日趙普離開開封時的落日。物是人非!太宗長歎一聲,大宋開國至今,第一批開國元勳已漸漸全部退出政治舞台,很多人已經追隨太祖而去。端拱二年(989),忠武軍節度使、同平章事潘美因陳家穀未救楊業一事抑鬱而終時,太宗便感慨不已,如今又是趙普。

“趙普!”太宗默默重複這個名字,直至此時,他對趙普的感情依然有些複雜。他用趙普,亦防趙普;他恨趙普,亦服趙普。趙普於他,雖是臣子,卻亦敵亦友。翌日上朝,太宗提及趙普去世消息,悲痛不已道:“普事先帝,與朕故舊,能斷大事。向與朕嚐有不足,眾所知也。然朕君臨天下以來,每優禮之,普亦傾竭自效。盡忠國家,真社稷之臣也,朕甚惜之。”

太宗當朝宣布,廢朝五日以追悼趙普,贈其為尚書令,追封真定王,賜諡號“忠獻”,並親自用八分書為趙普撰寫神道碑銘文,賜與其家。同時,太宗派遣右諫議大夫範杲代行鴻臚卿之職,為趙普護送喪事,賜絹布五百匹,米麵各五百石。趙普下葬當天,太宗恩賜其帝王專用的鹵簿鼓吹儀式。

再說一段後話,六年後即真宗鹹平元年(998),真宗追封趙普為韓王。詔稱: 普識冠人彝,才高王佐,功高呂望、蕭何,輔弼兩朝,周旋三紀,正直不回,始終無玷,特此趙普配饗太祖廟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