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國誌頓了一下,覺得潘蘭蘭的語氣不似玩笑,惶恐婉拒:“小月小地方來的,不懂規矩。”

“女孩子再不懂規矩能荒唐到哪去。”

“小月一個外人,到底是打擾,而且吃穿用度……”

“柳家還不缺這麼幾個錢。況且,這不是也替梁師傅你省了一筆開支,一舉兩得的事。就這麼決定吧,吃了飯梁師傅你自己回去。”潘蘭蘭明顯不容許他人置喙。

梁國誌不敢不識抬舉。

當然,他心裏清楚,這抬舉是給梁司月的,是他閨女自己的本事,他一個司機是不能隨意造次的,便笑說:“那就讓小月留在這兒吃飯,我還得把先生的車送去洗車。”

潘蘭蘭“唔”了一聲。

梁國誌抬手摸了摸梁司月腦袋,“你先留這兒吧,有空我接你出去吃飯。”他欲言又止,湊近了又低聲囑咐一句,“講規矩,少說多做。”

梁司月點頭。

將父親送到門廳以後,梁司月拎著行李箱,又回到了屋內,然而眼下的形勢,卻叫她不敢吭氣——

潘蘭蘭一邊往洗手間的方向去,一邊說道:“逾白今天回來,為私事還是公事?”

對麵沙發上的男人笑問:“潘姨覺得我為私事就不該回來?”

潘蘭蘭也笑:“剛回來路上接了老柳電話,說飛機晚點了,改簽了明天早上。逾白要是不嫌老柳不在,這飯吃得沒趣,我們當然求之不得的。”

她向著方才跟她一起回來,這時候癱坐在沙發上玩手機的,那個十五六歲的男生招了招手,“柳澤,去廚房叫鄭媽準備上菜。”說罷,自己轉身進了洗手間。

這時,男人撳滅了煙,站起身。

柳澤眼神就沒離開過手機屏幕,“大哥不留下吃飯啊?”

男人微微抬了一下手,當做招呼了。

梁司月擋在他往外走的必經之路上,自覺地推著行李箱,往旁邊讓了讓。

男人經過她,如經過一陣空氣,目光都未曾往下方落一落。

潘蘭蘭洗過手回到客廳,“人呢?”

柳澤:“走了。”

潘蘭蘭冷下臉色,嗤了一聲,“什麼東西,當這酒店呢,說來就來,說走就走。”

柳澤:“不想跟媽你一起吃飯唄。”

潘蘭蘭氣得奪了他手機,往茶幾上一扔,“成天隻知道玩!中考考那個鬼樣子,你爸本來就很不高興,要不是我勸,他早給你扔國外去了。”

柳澤嘟囔:“……我巴不得呢。”

潘蘭蘭:“叫鄭媽上菜,吃飯!再叫我抓到你偷偷點垃圾食品,生活費也別想要了。等你二哥回來,我一定叫他好好管教管教你。”

柳澤一臉無奈,也不反駁,“嗯嗯”連聲敷衍,等潘蘭蘭把這一陣火氣撒出去。

沒一會兒,鄭媽從後廚出來,開始布菜。

潘蘭蘭和柳澤依次上了桌。

梁司月這時候希望自己真就是空氣,化一陣風就飄出去了,腳快說不定還能追上梁國棟,也不至於現在傻愣愣地杵在門口,出聲不是,不出聲也不是。

好在,潘蘭蘭好似終於想起來屋裏還有這麼一個擺件,向著梁司月招了招手,“過來吃飯吧。”

梁司月暗自舒了口氣。

飯桌上沒人說話,應當是柳家家規如此。

梁司月坐在餐桌的最邊緣,動作放輕,不發出一點聲音。

潘蘭蘭胃口不好,喝了半碗湯就下桌了,回步入廳拿上自己的包,上樓去了。

人一走,柳澤就不老實了。

溜去客廳拿上了自己的手機,打開了一個短視頻app,一邊刷一邊吃飯。

抽空,還對梁司月查戶口:“我媽給你安排的什麼學校?”

梁司月牢牢地記著錄取通知書上的信息,“七中。”

“我去……”柳澤驚訝,“我媽故意的吧,派你監視我?”

“沒有。”

“警告你,以後在學校,你別跟人說認識我,我做了什麼事兒,你也一句都不準跟我媽提。”

梁司月不作聲。

“聽到了嗎?”

“……嗯。”

吃完飯,柳澤推了碗上樓去。

梁司月又不知道下一步應該怎麼辦了。

她在飯桌上呆坐一會兒,主動地收拾了碗筷,端上兩盤剩菜去後廚。

鄭媽趕緊來接她手裏的盤子,“小梁姑娘去休息吧,這是我的工作。”

“您以後叫我小月就行。”

“哎。”鄭媽笑了笑。

鄭媽往餐廳去收拾餐桌,梁司月也跟過去幫忙,鄭媽推拒了兩下,看她手腳利索,也就默許了。

剩菜都堆在了流理台上,梁司月正準備將其放進冰箱,鄭媽攔住她,“柳家不吃剩菜剩飯的。”

“……那都要倒了麼?”

鄭媽聳聳肩。

梁司月痛心其鋪張浪費,但什麼也沒說。

鄭媽準備洗碗了,發現梁司月還杵著沒動,“怎麼啦,有事?“

梁司月說:“潘阿姨叫我在這裏住下,但我不知道住哪一間。”

“這個歸這兒的另一個阿姨管,不過她今天有事請假了。你去樓上問一問太太吧,或者要不給她發條消息,你不是有她聯係方式麼?”

梁司月隻得再回到客廳裏。

她猶豫片刻,給潘蘭蘭發了條消息,二十分鍾過去了也沒見回複。

她輕手輕腳地起身,走到樓梯口去,準備探查一下,潘蘭蘭有沒有下樓的跡象——真莽撞上去打擾,她是不敢的。

結果,柳澤突然出現,自樓上探下頭,大驚失色:“你上來幹什麼!”

“我找潘阿姨。”

“什麼事?”

梁司月解釋了自己冒昧過來的原因。

柳澤明顯剛洗過澡的,穿一身T恤短褲,肩膀上還搭著塊毛巾,他手臂撐著欄杆,居高臨下望著她,仿佛在笑她,這麼點兒小事,也敢去打擾女主人。

“跟我來吧。”柳澤說。

柳澤帶梁司月去的房間,在二樓的最東端。

是個套間,帶獨立衛浴的。

梁司月隱約覺得自己不應當被安排在這麼大的房間,“我住這裏,好像不太合適。”

柳澤笑說:“就這間離我媽的房間最遠,我媽睡眠差,一丁點兒響動就會吵到她。”

梁司月挺慶幸這房間有獨立衛浴,讓她不必要再度走出房間。

她洗了個澡,行李箱裏翻出睡衣換上,躺在床上,累得長歎一口氣。

歇一會兒,摸過手機來,給梁國誌打了個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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